章四。似是而非（7）
傍晚，当陶亚凛收拾好了行李，向在客厅的奶奶道别后，便步出了家门，走出了巷口。见熟悉的车辆在巷口等候，她立刻加快脚步，不愿让洛衡等太久。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洛衡看着身侧女孩心事重重的神情问，「再带你去吃下午茶？」
「……不用啦！」陶亚凛先是笑了声，下一秒旋即又露出方才的忧鬱表情，「因为要期末，读书读得很烦。」
「有什么好烦的？」虽然很想多看她几眼，不过洛衡想，这种事等到上高速公路再做也不迟。
「物理做了考古题都错，又觉得自己其他科也要读不完了，那种感觉很沮丧啊。」陶亚凛撑着脸，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黯淡的云层遮住了本该美丽的夕阳。她又咕噥着，「不过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吧，像你这种被世界眷顾的人，一定过得很顺利。」
纵然知晓自己的课业问题与洛衡无丝毫的关联性，可一想到洛衡根本不需花时间认真读书，还能取得极其优异的成绩，她还是会忍不住如此埋怨，埋怨这世间的不公平。
她没有成熟到能不去与别人比较，尤其当清楚认知到了自己的不足，这样的心态不平衡就更为强烈。
闻言，洛衡没有马上回覆，而是直视着正前方，一面关注行进状况，一面思考着她的话语。
被世界眷顾吗？好像也曾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还不只一个。
大家总说他幸运、说他很会投胎，好像他觉得自己不幸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
洛衡笑了一声，想着陶亚凛也不是真讨厌自己才这么说，便不打算与她置气。
「凛。」他唤，「除了期中考，还有什么事？」
陶亚凛原本无力而垂着的眼眸瞬间瞪大，她没料想到洛衡竟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她的心情。
究竟是自己太好懂，抑或是洛衡太会解读别人的心思？
「我好像没有讲过我家的事。」她叹了口气，「啊不对，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呢……算了，我就讲吧。」
洛衡应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她说话。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外遇，跟别的女人跑了，嗯，但我没有很介意。大概是我小一的时候吧，妈妈到了美国去工作，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陶亚凛玩着自己的指甲，试图别带入太多情绪，就怕自己待会又丢脸地哭了出来，「我跟奶奶两个人住在一起，直到上大学前都是。你也知道嘛，我就是比较保守一点，很大一部分也是受到她的影响吧。」
「我没有像你一样聪明，我很普通，所以如果想考上好的学校，我就只能比别人还要认真读书，得到的结果还不一定能赢过那些有天赋的人。」她继续讲着，「高中的时候，身边都是比我厉害好多的同学，当第一次段考的成绩出来的时候，我大概哭了三天吧……我倒数第三名耶。」
「之后，我就很认真很认真，当下课大家在聊天的时候，我就复习上一堂课的内容；当大家在玩社团的时候，我只能在放学后赶快回家读书，也顺便不让奶奶自己待在家太久，因为她年纪大了。」陶亚凛往后一躺，长叹一口气，「啊……扯太远了。总之，因为读书压力很大，我读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吵我，加上如果遇到怎么读也读不会的地方就会很烦，所以当初在准备大考时，我常常对奶奶发脾气。」
「今天下午也是，我读物理的时候，又不小心兇了奶奶，明明她只是、只是想问我要不要吃橘子，想让我休息一下而已。」讲到后来，一阵酸涩涌上鼻头，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我……我就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但我更讨厌的是明明我知道自己不该兇她，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最后却拉不下脸道歉。」
洛衡没有看着她，可从她的语气里头也清楚明白了她的心情，于是将右手从方向盘移至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
没想到这不仅没有安抚到她，反倒令陶亚凛原本打转着的泪水汹涌而出。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好讨厌这样，我讨厌我拉不下脸道歉，我讨厌自己明明很喜欢奶奶，却碍于面子一直没有说。」她不停地抹着眼泪，抽了张卫生纸来擤鼻涕，「好烦，我为什么、为什么总让你看见我哭……」
「别在其他人面前哭。」洛衡在红绿灯前停下，终于能好好看着她，「虽然我更不想看到你哭。」
偏偏她是这样一个爱哭鬼——洛衡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是个女孩子一哭起来就没輒的男人，可看着陶亚凛哭，他也会心疼、也会感到烦躁不快。
「我也不想哭嘛，但就是、就是忍不住。」她抽噎着，含着泪的表情惹人怜爱，「我还没说完，不要打断我啦……」
太过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陶亚凛甚至忽略了洛衡方才说的话太过曖昧，没有去细想那代表着什么。
「刚刚要离开的时候，我就看着奶奶，看着她的白头发，看着她满脸皱纹，看着她连喝杯水动作都好慢好慢……」她抹掉自己的眼泪，却仍不停地哭着，「我才意识到，奶奶也老了，不是以前那个我做错事就可以马上衝过来打我的奶奶。」
听完这一大串，他并无发表自己的感想，毕竟这是自己无法感同身受的亲情，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说话，并不会让陶亚凛更好受。
好不容易从对奶奶的愧疚中抽离，中间的小垃圾桶也快满了。陶亚凛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觉得若下次再于洛衡面前失态，那实在是太过丢脸的事。
手机铃声响起，是莫灵的来电，在跟洛衡说自己接个电话后，她便按下通话键，将手机移到耳边。
「怎么忽然打给我？」
「桃子，陪我去酒吧。」莫灵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端倪，「今天晚上八点。」
「你疯了啊？后天就要期中考了耶！」陶亚凛差点控制不住音量。
「拜託。」莫灵从没对她用过这词，这让她很是意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
「桃子，我失恋了。」莫灵平静地道出这个事实，「我需要你陪我。」
「失失失恋？」陶亚凛哎了好大一声。
「到时候再告诉你，总之八点在超商集合，掰。」
莫灵掛断了电话。
陶亚凛沉默许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若她前去赴约，那她势必会打乱原本在回到租屋处后就要读书的安排。
可……莫灵失恋了，这等大事，若拒绝会不会太无情了些？
「谁打给你的？」见她模样怪异，洛衡出声询问。
「莫灵。」陶亚凛扶着自己的额，面有难色，「她约我去喝酒。」
喝酒。
一听到这关键字，洛衡就想起两人初见那日，陶亚凛酒醉后的疯狂模样。
是有点可爱，不过太失控了，还是别再出现的好。若真要，也只许在他一人面前喝醉。
「凛。」洛衡沉声道，「你酒量很逊，别喝。」
「不会了啦！」陶亚凛赶紧反驳，她也明白自己醉起来是什么样子，不敢再度贸然尝试，「她说要去酒吧，我可能就随便点杯饮料或是炸物吧……总之我不会喝酒的。」
在说出这话的同时，陶亚凛也同时发现自己已决定好要赴约了。
「嗯，很乖。」洛衡这才露出笑容。
陶亚凛嘖了声，不争气地脸红了——很乖什么呀？洛衡说话的用字遣词能不能好好斟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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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描述凛心情的时候既视感真的很重，因为我曾经也是这样的人，真的真的希望我能对自己的奶奶脾气好一点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