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 22. 紫青双煞(上)

  阿闵单脚跪在地上绑着鞋带,豆大的汗珠沿着耳际自脸颊滑落,感受着四周奚落的眼神与敌意,心思却飞回几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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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碰』两声──『距北联还有154天』的字样,数字部分照常减去该扣掉的配额,变成因式分解时很像质数的非质数153。基于『国三生没有休假的权利』这件残酷的事实,师长、家长…和其他一堆G8长全都无所不用其极地将这个观念无限上纲,最常听到的理论莫过于龟兔赛跑──『在你休息的时候,敌人已经超越你了,兔子就是这么输给乌龟的!』 所以,国三生像是一群惊恐万分的兔子,发了疯似的向前跃进,至于前方有啥?管他的,跳吧!跳吧!跳吧!
  学期进入国三下,开学第一天就进行第五次模拟考,彷彿你不应该有寒假,就算有也应该拿来念书,不管日历上是黑色还是红色,全都应该拿来念书,更枉论某些在东方人的日历上不存在的日子。
  对国三生而言,二月是相当奇妙的月份,彷彿唸28天的书和唸29天的差异至关重大,今年凑巧少了一天,若将这28天由小至大排序,差不多在取『中位数』的那一天,是的,西洋情人节,既陌生又遥远的词儿;在它初抵达阿闵心中的前两週,14岁的少年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
  「阿闵,你这几天会送你左边邻居礼物吗?」坐右手边的胖子下课时冷不防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为什么要送她礼物啊?」阿闵不解地反问。
  经过一阵交叉詰问,真相终于大白!
  「什么?校刊社之花收到很多巧克力?你怎么知道?」
  「我跟小玲同班啊!原本一群同学都往兴学挤,但那边真的不是人待的,我和她就跑来日成,当时她在忙社团的事,我们试听了几天,她就託我帮她一併划位,我当时感冒,隔天一早就去了,然后当天晚上你就来了,我们还换位置,这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同班的事你没问我就没提啦…」
  想起往事,阿闵不禁有些靦腆,赶紧把话题再拉回来:「你刚说她收到巧克力…」胖子一拍脑袋,忙道:「对对…就这几天啊,去年也是这样,多到够全班吃囉!跟她同班两年真不错!羡慕吧?喏~这颗是昨天的、这是今天的,分你,别客气!」大头闵此时心中五味杂陈闹着彆扭,手一推,秉持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不嘻皮笑脸的四不原则予以严正拒绝。
  在少年阿闵14岁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两张考卷──学业上,似乎遭遇瓶颈、越来越难进步了,435分,这是本次模拟考后,贴在他大头上的标价,如果真有人想知道的话;至于爱情,虽然不是缴白卷,但鬼画符的结果,就是一蹋糊涂,依旧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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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考你喔,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背来听听。」最近马尾的越来越常玩这种抽考游戏,阿闵微一凝神,边想边说地背了出来。
  「不错嘛~承上,本诗的诗眼为哪一个字?为什么?」
  阿闵回想了一下,把国一时那位陶老头儿讲过的话搬了出来,便说:「是『孤』,因为大江之上不可能只有一艘船,而是李白眼里只有那艘载走他好朋友的船。」
  小玲晃动着可爱的马尾说:「可以这么解释。但我认为并不完全是这样,其实我觉得,李白看见的是他自己,他看见自己那孓然一身的孤单与寂寞。」然而此刻她却看见眼前少年的茫然与困惑,便接着说:「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啦!考试还是要照注释里的来写才不会被扣分,意境嘛…时候到了,就会有感觉。」
  补习班放学时,这阵子小玲收拾书包的速度越来越拖泥带水,胖子识相地先走一步(好样的)赶着去搭最后一班265公车,待前后左右人走得差不多时,小玲开口了:「你知道情人节的英文吗?」
  「呃~不是Lover’s Day吗?」阿闵还真的不知道,先猜再说。却听到门边先是「哈哈」两声,然后传来:「是Valentine's Day才道地~加油啊兄弟。」阿闵头也不回地向还在班导桌旁没话找话聊的傢伙比出手枪姿势,小滑头一声byebye就先撤了…废话!今天是礼拜三,有时间吐我槽、跟老子玩双关语,不如赶快回家收听ICRT好粉墨登场。
  「你朋友英文蛮强的,上次还请我喝蜜豆奶~真是个好人。」
  「别被他骗了,他就只有英文和劳作比较行而已。」
  小玲一笑,眼睛跟着弯弯地瞇起来,说道:「我本来也不知道,后来去查,才知道西洋情人节的由来,你想听吗?」说完就用很特别的眼神看着少年的脸,阿闵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马尾的怎么最近越来越常用这种神情看着我?好像…好像是画家在看模特儿一样?这么形容又不大贴切…虽然不明就里,但想到胖子说的,还是点点头。
  马尾的顺了一下瀏海,看着阿闵的脸说:「虽然只是传说,但我觉得就是应该要这样子,才配称为『情人节』──在罗马帝国时期,有一位皇帝为了穷兵黷武,下令全国单身的男生都要当兵,不可以结婚,但这时却有一名神父,也就是你朋友刚说的Valentine,他为了帮真心相爱的一对新人证婚,不惜抗旨而惹恼皇帝,因此将他逮捕后于2月14日这天处决,而后世的人为了感念这位神父守护爱情的坚贞情操,便将这一天订为『情人节』,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义呢?」
  阿闵听罢由衷地说:「岂止有意义?简直应该比照伟人逝世,全国放假一天才对!」小玲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有同感ㄏㄛ~我也这么觉得,那你打算怎么庆祝这么有意义的节日呢?」阿闵想了一下,心底已经有了主意,虽然了无新意,但心意比新意更重要,不是吗?口中却还是故作神秘:「嘘~保密防谍,匪谍就在你我身边。」
  马尾的笑着说:「拜託~解严都五、六年了,还念念不忘啊?对了,问你喔~你几月生的?什么星座?」听到阿闵的答案后,小玲对于接踵而来的反问并不正面接招,而是瞇着弯弯的睫毛笑了起来:「试试看嘛…你一定猜得出来。」
  「水瓶?双子?」阿闵接连看着可爱的马尾左右甩动了两次,露出了既讶异又困惑的表情,马尾女孩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有那么难以捉摸吗?最后一次机会,给你个提示…你等一下。」说完从书包里拿出一台AIWA,耳机一人塞一边,说:「再等一下喔。」然后就是一阵呼嚕嚕地倒带声…听她说了一声:「嗯~差不多是这边就可以了。」14岁的少年竖起耳朵,一阵熟悉的前奏过后,传出了女生的歌声──
  ...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 一片蔚蓝晴空
  四季还有夏和冬 谁说只能做朋友
  音乐到这边嘎然而止,接着她按下快转键,又是一阵呼嚕声,像是算准时间般地按停,又再按下PLAY──
  ......你 天地也会变温柔
  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 向你说声新年快乐
  (男声:我也好想听你诉说)
  不管天上的云怎么笑 路上行人怎么看我
  (男声:让我牵着你的手)
  爱情总会有点紧张 都会有点徬徨
  (男声:不要紧张不必徬徨)
  音乐再次被按停,马尾的说:「应景一下拜个晚年,恭喜发财,祝你新年快乐还有金榜题名。猜到了吗?」
  「这不是忧欢派对的那首?」这个提示让阿闵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咦?原来你知道啊?」
  「小六的时候我们班音乐课男女带动唱就这首,当时还有排动作呢!」想到当时的一些趣事,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突然心中一动,莫非…当下脱口而出:「金牛座!」马尾的用右手大拇指比了个讚,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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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当天刚好是礼拜天,往年不知道也就算了,今年仔细观察,才发现不少跡象:街上一对对的男女变多了、泡沫红茶店两个人一起进去可以打折、杂货店和便利商店卖的巧克力变多了…,当阿闵从腰带夹层拿出一整包零钱放在柜檯上时,店员一句:「存很久厚?你女朋友收到一定很感动,祝你们情人节快乐啦!」14岁的脸皮一定是红了,不然心里头不会这么乱爽一把的,嘿嘿!赶紧贴身藏好,待会先吊一下马尾的胃口,再让她笑开怀。
  日正当中,边想边笑,来到补习街巷口,却直觉地发现不对劲!一群穿着水手服和紫色体育服的G中混混,大约不下二、三十个,在补习街上晃荡着,虽然还不至于流露明显的敌意,但肯定有事!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
  「干!赃到了啦,还躲?」
  「不是很会跑?搁造!」
  接着阿闵便看到令他啼笑皆非的画面,只见一个身材颇高的女生,用一隻手扣住一个较矮男生的后颈,把他从一个巷弄里拖了出来,真的是用拖的喔!不知是哪个衰尾道人?得罪了家中母老虎,哈~~那女的也真够呛的!然后便是一阵想当然尔地拳打脚踢,只不过,十几个人围殴一个,这票人会不会太有出息了?好在那隻母老虎不知吼了一句什么这才住手。
  那一行人由远至近的走了过来,咦~那个衰尾的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此时他刚好转过身来跟阿闵打了个照面,这不是自己的最佳损友胡德华吗?但看他遍体麟伤,显然吃了几下狠的,这傢伙一看到阿闵,登时双眼发光,立刻一拱手:「老臭虫,幸会幸会,兄弟蒙难,还望搭救。」但全身依旧像是麻糬一样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隻母老虎把他拖着走,阿闵心下骇然:「这酒鬼虽然在道馆里打混摸鱼不用功,但花招百出、身子骨又硬,一般混混就算是5、6位只怕也没能留得下他,这女的看来不是等间之辈。」
  那穿紫色体育服的女生闻言停步,便转过来正对着阿闵,阿闵一看之下,14岁的心脏便突突乱跳,这位女生身高比雅琴姊还高一些,小麦色的皮肤,手脚四肢蓄满劲道,双眼清澄透彻,顾盼之际有股豪迈颯爽的英气,留着男生头,额前一撮头发从右眼垂至下巴,挑染成紫色。她一开口:「他是你朋友?」阿闵就完全认出这个极富磁性的女声。
  「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闵想起鸟蛋说的『这位还算讲道理』,因此尝试用外交解决。
  「误会?鬼鬼祟祟偷拍我乾妹,还有什么误会?」一帮混混已将垂头丧气的人犯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说话的正是G中老大阿成。阿成话一讲完,像是故意显威风似的,朝全身依然受制的倒楣鬼猛贯两下腹拳、一拳一句得意地说:「面子很大是不是?蛤~」、「喜欢照相是不是?蛤~」
  胡德华惨呼两声,身子瘫软、跪倒在地。阿闵心下可乐了:「都这么多年了,老酒鬼演技还是不长进,马的虚情假意毫无真诚…不过看那阿成挥拳的模样,也只是一般般,跟阿文比起来差远了,这草包不足惧,问题是那位KIKI,得想想办法…」
  这位头发做紫色挑染的女生正是KIKI,她脸色一沉,便说:「成哥,校外的事你做主没有问题,但是不是先问清楚再动手?不然就你处理,我不过问就是。」阿成赶忙陪笑脸:「KIKI,这次人赃俱获,还跟他客气什么?既然人都逮到了,交给阿兄,阿兄帮你讨公道,你在旁边看看戏、消消气啊!来~别气别气。」说完又回头对嘍嘍们吆喝着:「还不快拿椅子来,给你们的KIKI姐坐,你们两个把那个矮冬瓜带过来,我来跟他好好问清楚。」
  KIKI任由阿成的手下将人犯押走,也不坐旁人递过来的椅子,身形一侧,跃上道旁汽车的后行李厢,看着阿闵这边的方向。倏地,方才像是一条死鱼的人犯,甫脱KIKI的掌握后,便生龙活虎地一个翻身,同时伴随两声真情流露地惨嚎,胡德华一个打滚便脱出混混们的包围圈、再一个挺腰已识相地躲到阿闵背后。阿闵也不回头,便问:「认栽啦?那娘们什么路数?」答案传来:「老臭虫,我这可不算丢人,柔道加合气道,简直要人命,小巷子里还用寝技,之前阴阳宝典里头的全都不管用,真的栽了!」
  阿闵这才想起,张厨子和那个老神经病好像都曾讲过相类似的话,学跆拳的实战要是碰到柔道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因为从某些层面来看,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一物剋一物的问题。
  隔着一段距离,却看到KIKI依旧坐在原处,对于情势的逆转似乎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微微摇着头,好像在笑…突然,一阵甜到令人骨头酥软的笑声传来:「紫瑄~听说那个变态小冬瓜让你给手到擒来,笑那么开心,就地正法了没?」阿闵循声望去,却见G中混混们无一例外,都把视线转到不相干的方向、再不然就看着自己脚下的柏油路,彷彿看到那个甜美女声的主人便会遭遇不测一样。
  只见路旁一台红色喜美前座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G中招牌灰色水手服的女生;KIKI已经够高了,这一位又再高上个3、4公分,头发是一般女生的长度,但额前那撮染成青色的头发长得不像话,从左眼一路垂到胸口,向海草一样迎风招摇,更夸张的是那双腿,连正常的裙子穿在身上都已然显短,这太妹还拿去改,像是跟所有人夸耀她有双修长的纤纤玉腿一样!
  甜到发腻的声音还刻意装嗲:「同学~看够了没有啊?你要不要靠过来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阿闵这才看向她的脸,关于容貌的形容词在14岁的词汇库中还找不到,倒是皮肤白皙,而那双冷月般的眼神兼具好奇心与侵略性,还略带一丝丝的…疯狂(!?),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不过毕竟一直盯着人家看也确实是不礼貌,便将视线移开,转向身后的老友:「这回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胡德华还没开口,就看到四位G中混混靠过来想要逮人,其中一位也不打话,朝着阿闵肩膀便是猛力一推,警告他不要逞英雄,应该夹着卵蛋望风而逃,其他三位也跟着口出污言秽语,问候了少年的爹娘及其性器官,阿闵往后退了一步、顺便调整了一下自己需要的角度,但仍是挡在钦犯和衙差的中间。
  令人期待的第二下果然又推了过来,既然是对方先动手的,那么出于防身就不算打架了吧?当下眼明手快,右手抓右手、再向右一个旋身往下带,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痛声,「干…」还没听到他想干啥,阿闵已经用左手肘招呼旁边那位老兄的下巴让他闭嘴,再一个垫步,右膝撞上第三位来宾的小腹,最后一个滑步侧踢,将第四位混混踹还给阿成。这四下一气呵成,一来恼恨这些杂碎打自己的朋友、二来也有意先声夺人提升己方士气,等下才好谈判,因此力道用得不轻,看那四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一时半刻起不了身;阿成果然大吃一惊,见阿闵朝自己瞪了过来,竟有些胆怯,反倒是一青一紫在侧边看戏的两位女生喜形于色、居然相视而笑,颇有跃跃欲试之意,阿闵心头一凛,暗叫不妙,自己可没有要下战帖的意思,希望今天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节外生枝。
  阿成也不想在KIKI面前示弱,吆喝几声,嘍嘍们重新集结,集体行动派的混混就是这样,胆子像海绵,一捏就扁、等人一多又膨胀了起来,一干人等便将原本就不是很宽的街道围了个水洩不通。突然,人丛中一阵小混乱,势孤力单的阿闵和胡德华身边多了三名伙伴,不是胖子、鸟蛋、鸭B仔还有谁?五位少年一字排开,二对三十和五对三十的结果不会有太大的差异,但这杯水车薪的stand by me,always给予阿闵满满的温暖与感动。
  「哪位好心人解释一下本大爷被围在这边的原因?」
  「问问贵校的胡P呀!」
  「石紫瑄同学为校争光,我想帮她P一整本写真集,我错了吗?」
  「总镖头,您别不吭声,怎也讲几句帮咱壮个胆,咱…咱好怕…胖子你怎么也不说话?」
  「我看鸟蛋往前跑就跟着跑,我来补习怎么了?」
  这时,有一位嘍嘍附在阿成耳边讲了几句,G中老大『哦~』了一声:「我还在想这两箍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某怪喔~上次在总部快打旋风没比完就落跑,把所有人当盘子,原来躲在这,后来干了什么好事心知肚明吼?雄大仔很思念你们两个,来~带走!」说完自己却是往后退。
  阿闵往前站了一步,打开体内深处的阿闵牌显示器,准备哪一个先靠过来就先让他躺下休息,混混们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那四位还赖在地上纳凉的同伴,嗯~~这事还得从长、从长计议。
  此时,在戏棚旁边的看台上,却传来旁若无人的对话声──
  「紫瑄,怎么办?他们都不上,可是人家很想上耶~」
  「不行!这里是校外,别坏了规矩。」
  「可是你看那个大头仔,你刚刚看到了吗?是那种一流的,你不会手痒吗?」
  「当然会呀!确实是难得一见,如果是在校园里就好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好了你一次我一次,你抓到小冬瓜,所以该换我了。」
  「不要说了,那个摄影师是我们G中自己人还说得过去,为了逮他花了好大力气,今天追到这边还没来得及跟文哥拜码头呢!那个大头的不一样,他穿H中的制服,青妹你别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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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来紫青双煞陷入莫名其妙、讨价还价的争论之中)
  鸟蛋不忌讳自己也穿着水手服,大着胆子往女魔头坐着的车顶走近几步竖起耳朵听着;而麻烦製造者此时尚能苦中作乐:「老臭虫,真有你的,戏里戏外都那么受姑娘们欢迎,光那撮『发菜』我就吃不完兜着走,现在又多了条『海草』,这位姑娘跟你一样,都是跆拳加空手的两栖类生物,绝对合你胃口,你自个儿看着办,兄弟是无福消受了。」鸭B仔则缩在胖子后面,恨不得自己可以变得像纸一样薄,一双细眼却滴溜溜地朝四周做七百二十度的超精密扫描,寻找一丝一毫逃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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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校争光的石紫瑄同学看来成功说服那条『海草』:「总之,青妹今天不行就是不行,你再卢我要发脾气囉。」『海草』嘟着嘴心有不甘地说:「好啦好啦~~我自己找机会去跟阿文讲总可以了吧?…你干嘛?找死是不是。」说完从车顶一跃而下,站在鸟蛋面前,鸟蛋身高比阿闵略高,但此时却比站在面前的海草小姐矮了快一个头。那廝在搞什么鬼,居然往两位煞星看戏的车顶连连挪动脚步,他到底想干嘛?不是大老远看到就得闪人吗?莫非想来个擒贼先擒王不成?
  正愁有气无处发的青发妹这下逮到宣洩的对象,转过头对KIKI说:「这个吃里扒外的总不用阿文同意了吧?」接着故意面向阿闵缓缓将手握成拳头,好像巴不得引这个大头仔过来和自己打架一样…
  「青妹等一下!你说什么?你刚刚喊我什么?」KIKI先喊停磨刀霍霍的伙伴,下半句却是对鸟蛋而说。
  「小蒨,小蒨是你吗?我是小飞侠1号铁雄啊!」
  KIKI愣了一下。
  「G小一年7班对不对?我们同班两年,有一次拿错联络簿,我还骑脚踏车拿到你家给你记不记得?」
  「那天下雨,你骑车落鍊跌倒,我帮你贴OK蹦还拿温豆浆请你喝没错吧?我想起来了。」阿闵没想到这两位居然还是故人,看来这次应该可以满血通关。
  「好久不见!平常隔太远,刚刚就觉得你有些面熟,原来你改名字了~你怎么变得那么…嗯~与眾不同?」
  「家里有些事,而且我家已经不卖豆浆了,我们改天再聊。成哥~跟你讨个人情,他是我小学同学,总部的事都那么久了,人家雄大仔搞不好早就忘了,就别为难他了可以吗?拜託囉~」看见心上人跟那隻瘦皮猴有说有笑的阿成,早就靠了过来,又听乾妹给自己做足了面子,只要KIKI喜欢,有什么不可以?便朝小飞侠1号挥了挥手:「听到我妹说的话了吗?去去…快滚啦,还有,旁边那隻小可爱也一样,不要传出去说我阿成欺负小学生。那个C中的大箍呆,这边没你的事,还站着干嘛?等着领奖状喔?」
  迟迟等不到特赦令的阿闵心下雪亮,看来今日难以善了,伙伴们的友谊心领了,但留下来于事无补,不如化整为零灵活运用比较实际。于是便对胖子说:「今天雅琴姊刚好请假,你请其他班导师帮忙报警;还有…小玲要是问起我,就说我今天会晚点到就可以了,其他的别多说。」
  至于默契更佳的鸟蛋早就丢了个眼神过来:「撑住!我去搬救兵。」拉着人形伙计鸭B仔迅速撤离。眼看着伙伴们一个个离开是非之地固然欣喜,话虽如此,却也为自身遭遇及稍后即将面临的局面感到无奈:「他们自由了,那我呢?」环顾四周,全是敌人或不相干的人, KIKI还卖不卖鸟蛋人情实在难说,莫说对方人多,就连那个青发妹一看就知道不是纸糊的,而身边也只剩这个半伤残、又未喝先醉的老酒鬼,怎么办?少年阿闵遭遇14岁人生中的重大危机,至于转机…有吗?
  胡德华这时又凑了过来做无谓的提醒:「老臭虫,抱歉啦!今儿个咱们哥俩恐得命丧于此了。你有没有未了的心愿?」阿闵心中打了个突,呸呸呸…真不吉利,回了一句:「当然有哇~当年草莓在舞台上怎没一脚废了你,实在太可惜了。」
  「老臭虫就是与眾不同,这么紧要的关头还惦记着你的老相好,怪不得你以前常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看你一片痴心,我跟你讲草莓的下落,她现在…等等,那个青发妞在对我们招手,我看她瞧着你的样子怪怪的,你是不是有欠啥不该欠的风流债?」
  阿闵立刻望过去,由于对方已坐回车顶、裙子又短,自己要用很大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把视线从腿移到她的脸上,她浑不在意,只一味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瞧,两人对看了一下,青发妹便用甜美的嗓音出声引诱:「同学,要不要来我们学校玩?校园很漂亮喔!你一定会喜欢。」虽然明知是坑人的陷阱,但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想答应的衝动,赶紧勒住心猿意马,摇了摇头,心下暗叹:「卿本佳人,奈何为寇?」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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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阵营一阵骚动……
  「洗出来了洗出来了。」
  「成哥,小林他们从银箭回来了。」
  「照片总共216张,成哥,照你的吩咐,全给你冲出来了,底片也全烧了。」
  阿成一把将纸袋抢过去:「有哪个不要命的偷看过吗?」眾嘍嘍连连摇头、有的指天立誓,开什么玩笑?偷看KIKI姐被变态狂偷拍的照片要是被发现,可是会被宰掉的!更何况,最想看的人其实就是成哥你自己吧?阿成当然想看,但有色无胆,可不想因小失大。
  阿成一个转身,将厚厚的三大包照片双手呈上车顶,接下来便是难熬的『堂下听判』时间……趁这空档,阿闵向胡德华问清楚事情始末,如同心中所猜想,这老小子升上国三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外校无意间看见自家学校体育班的竞赛,从此醉心于体育摄影,尤其对连战连胜的柔道队当家主将石紫瑄情有独钟,便着手製作一系列『亮丽风中的力与美』,倒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纯粹是嗜好使然罢了!可惜功败垂成,今天失风被捕,不但相机被砸烂、提袋里的6捲底片也全被搜了出来做为呈堂证物。
  车顶上的两位审判长人手一袋,双手不停地翻阅罄竹难书的罪证,并不时交换意见,偶尔发出几下轻笑声…
  虽然同伴嘴里说得漂亮,阿闵心中依旧惴惴不安…那个水手服青发妹成天跟KIKI焦不离孟,难保这酒鬼不会起邪念,只要镜头有那么稍稍一滑、滑到不该P的地方P下去,到时可就跳到浊水溪都洗不清了。话说回来,那个寧采臣死鸟蛋,你是找不到回兰若寺的路吗?你的小倩搞不好等一下成了姥姥,再不赶快找一拖拉库的燕赤霞来救驾,知秋一叶就要被吸乾啦!搞什么~那个青发妹也看得太慢了吧?每一张都要盯着看好久,又不是在用显微镜看草履虫,这样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至于KIKI就看得快多了,像是在照X光;她的表情很是精采,从一开始的恚怒与不屑,变成猜疑与困惑,待看完第一袋时已是和顏悦色,等到第二袋堪堪看到一半时,脸上绽放的笑容越来越盛,甚至连身旁的青发妹都连连点头发出讚叹之声──原来,老酒鬼的摄影技巧真不是盖的,国小无师自通,升国中后还掏钱函授自学,摄影展、同好会都没缺席,还会主动去问前辈,各报社、青年世纪、北市青年…均有不少他投稿的作品,在那个圈内同年龄层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KIKI但见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自己:胜利时的振臂高呼、教练中场时面授机宜的凝重、出场前在选手休息室的冥思、和队友击掌的欢笑、把对手过肩摔的剎那、与对手互拥的汗水、受伤上药时的咬紧牙关、甚至也有落败时不甘的泪水…这个小冬瓜居然是用照片为自己写日记,每一张寂静无声的照片都看得到光、听得见回音、有些还闻得到味道,每一道光影都捕捉了当时最真实的瞬间…想起小学时父母离异后不堪回首的童年,心中突然有股又想哭、又想笑的感动。
  『啪』地一声,KIKI将第二袋看完后,和前一袋相叠,紫青双煞连袂从车顶一跃而下──但看来『发菜』没打算让『海草』随行,留她靠在车旁继续看手边的第三袋照片,自己却直直向那个小冬瓜走去,阿成一帮人也伺机靠向前来。
  阿闵立即如临大敌、全神戒备,而向来胡天胡地的胡德华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儘可能地躲在好友背后给予无限量的精神支持:「老臭虫,扬名立万,就在今朝,还不快上。」
  KIKI来到阿闵面前大约两步的地方停下,先对阿成说:「成哥,我这边没问题了,接下来是我的私事。」阿成接口道:「KIKI啊,不要那么见外,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那些照片…」KIKI皱了一下眉头:「我都说没有问题了,现在是谁有问题?」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顿时漫了出去,阿成乾笑几声将场面撑住:「我乾妹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看谁敢有意见就来找我!」说着脚步便向后退去,但一票人还是在周遭盯场。
  KIKI再次与阿闵面对面:「别理他们。不好意思,我找他。」话说完便把双手摊开,显然并无敌意。阿闵察觉到空气中的微妙变化,便向旁让出一步,对亦步亦趋的『背后灵』小声说:「别耍白烂,应该没事。」KIKI等到胡德华鼻青脸肿的尊容从阿闵的肩膀上冒出来以后,才又开口:「胡德华,三年33班,你有一个妹妹叫胡晓卉,今年唸G小五年6班,你家在青云路开药局,没错吧?」鼻青脸肿的人点了点头,将身体移了出来。
  KIKI对他笑了笑:「回去记得跟你妹说,你一个人单挑20几个流氓。我问你,为什么只拍我?」老酒鬼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犯浑:「你有看过清晨时花瓣上的露珠吗?」KIKI当然不会知晓胡氏幽默的奥妙之处,慢慢陷了进去…她把头一摇:「大清早起来都在晨练,没注意到,你觉得我像花还是露水?」阿闵心里暗自祷告对话不要往坏的地方发展,果然…
  「你是把露珠烤乾、让花儿枯萎的太阳。」
  在为校争光的石紫瑄同学还没意识到寻常国中女生应该要生气一下之前,就读G中三年33班的胡德华做了崭新的註解──「你散发的光与热让她们的美相形失色。」
  随后,令人闻之色变的KIKI姐哈哈大笑,像寻常的国中女生一样。
  张厨子和那个老神经病说得没错,有时候,真的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一物剋一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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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瑄,这几张照片不对!那个小冬瓜撒谎!」话声一落,青发妹便走了过来,虽是对着胡德华和KIKI讲,但一双狐狸眼却在阿闵身上溜过来转过去,让14岁的少年浑身不自在。
  走到近前,天~这个青发妹好高!自己的身高在男生中算是平均值上下,但和她站在一起比,阿闵的头只到她胸口而已,这位真的是国中生吗?她和KIKI截然不同,如果胡德华把KIKI比喻成太阳,那么青发妹就是阴晴不定的月亮、而且永远有你看不到的另一面;除此之外,头上那条垂到胸前的『海草』真的很碍眼,随着二月的冷风飘来飘去,像是挑衅似地撩拨着阿闵紧绷的神经。
  看来,青发妹终于把第三袋的照片看完,她将手里的几张照片递给KIKI后,便把头低下来,用很甜很甜的声音对阿闵说:「你一直在看我,对不对?」不理她、「有没有哪里没看清楚,告诉我好不好?」还是不理她、「你会不会包容女生的任性和无理取闹?」她每讲一句周遭气温就降5℃,最后一句最令人头皮发麻…
  「她是谁?」KIKI拿着照片质问囚服才刚脱掉一半的钦犯。
  糟糕──竟然是那6张『亮丽风中的班导师』!鸟蛋一催再催,这傢伙说啥要等过年领到压岁钱再拿去洗,七拖八拖这下可好,不但落入贼手,连底片都被烧了,怎么跟姊交代?今天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拿回来。
  胡德华口没遮拦还说:「那是另一个太阳。」KIKI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你不是才刚说我是太阳?你曾几何时看过两个太阳?」当然有!白烂天王总是有理由、而且理由多多:「那…那是我朋友的太阳。」
  「『朋友妻不可戏』你们男生不是常掛嘴边?哪一个朋友?他吗?」
  「不是不是,她是鸟蛋的太阳。」
  「鸟蛋?」
  阿闵赶紧说:「就是小飞侠1号铁雄,相片里面那位是我们补习班的班导师,不过她今天刚好请假。」
  青发妹在一旁搧风点火:「我就说吧!哪有这么巧,两个刚好都不在场,这些男生谎话连篇,不如先带回学校,让他们把话讲清楚。」
  阿闵心里头明白:「这条海草不安好心,什么『把话讲清楚』…一踏进G中校园哪里还有命在。怪了?这妞儿老子压根不认识,她兜来转去到底想干嘛?难道就只为了和我打一架?有人会这么无聊吗?」想起过年前夜探『移情楼』时,鸟蛋所说的「…被他们修理过的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另一个才糟!而且是最糟最糟的那种!」当下起了一阵恶寒,只觉得周遭气温已跌破273K还直往下掉……
  KIKI不愧是女中豪杰,沉吟片刻便不再拖泥带水,对着胡德华说:「算了!别人的照片是别人的,我的照片可以送我吗?」看着对方连连点头后,才又接着说:「明天我要出赛,你要是敢不来拍我你就死定了,还有,你如果敢再拍别的女生你也死定了,最后,我夺冠的照片你得好好拍,如果没有登上G中毕业特刊封面,你还是死定了。青妹,我们走,那几张照片还人家。」
  只听青发妹还在那边心有不甘地嘟嘟囔囔,最后实在拗不过,才对着好几公尺外的阿闵递出照片,故意拉高声响说:「还不快来拿?这可是太阳,说不定H中的人比较怕黑。」
  ──「他们不怕黑,因为他们比较怕我。」
  人丛后方走出几个平头混混,带头那位双眼像是永远饿着肚子找猎物的老虎,左眼角旁一道註册商标似的刀疤,正是H中的现任老大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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