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
  晚上八点半,初宁还在公司加班。
  到了年底,公司事情多,好几个业务的验收工作在即,还有那张vr眼镜的订单,在供应链问题上也出了点分歧,她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一个电话刚挂,又有新的响起。
  不是北京号码。
  初宁喝了口水,才按了接听,她开了免提,“你好,哪位?”
  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声线清净。
  初宁动作一顿。
  听她说:“……我是迎璟的姐姐,你好,我叫迎晨。”
  第27章 坦白
  迎晨约初宁见面的地方就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说起来, 初宁对这位在迎璟口中出镜率颇高的姐姐还挺好奇。
  就刚才那通电话,她简明扼要说:“我要跟你谈谈。”
  不是“我想”、“我希望”, 而是“我要”。
  初宁答应后,跟她约时间,迎晨说:“随时都可以, 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
  初宁披上外套赴约, 走时又想了想, 返回去挑了一条丝巾。
  这个点咖啡馆人很少,初宁一眼就认出了角落里的迎晨。
  倒不是她和迎璟长得有多像, 只是这姐弟俩的气质非常具有同质感,迎晨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薄羽绒,淡妆,看起来随和又淡然。
  初宁走过去, 说:“你好。”
  迎晨抬眸,迅速分辨出此人的身份, 点了下头, “你好, 我是迎璟的姐姐。”
  两个女人同时伸手,简短相握。
  迎晨示意服务生过来,又问初宁要喝点什么?
  “柠檬水。”
  “好, 两杯柠檬水。”
  饮品上得很快。迎晨也不绕弯子, 直接说:“宁总, 今天我是为了我弟弟而来, 冒昧打扰, 很抱歉。”
  初宁亦客气:“不会。”
  迎晨的开场白很亲近,说:“我弟弟从小就对模型之类的很感兴趣,他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书桌,摆的全都是飞机坦克模型。”
  不难想象,约莫是年轻版本的冯子扬。
  初宁礼貌地笑了笑,“那他现在专业也合适,挺好的。”
  “他高考失误了。”
  “嗯?”初宁面色无异,但心里还是略为吃惊,都考上了c航还叫失误?
  “他高考是奔着清华去的。”
  “……”
  “我弟弟这个人,性格不错,人模狗样,心比女生还细。看着像个四好青年。”迎晨对这个弟弟太了解,也不介意在旁人面前袒露他的缺点,“但实际上,他一身傲气,很少与人起争执,给人面子,也懂得自留面子。但一转过背,他憋着一口气,能跟你暗暗死磕到底。”
  说到这里,迎晨表情微变,大概是想起了太多劣迹。
  “最烦他跟人劲儿劲儿的。”迎晨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她语气平静:“他会吃亏的。”
  初宁没出声,等她的重点。
  “你慧眼识珠,愿意给他机会,作为姐姐,我很感谢你。他变得自信,变得懂事,学以致用,这点不是光读书就能起效的。”迎晨说得很诚恳,没有让人感到半分不适。
  听到这,初宁嘴角微弯,“我们互利共赢,不用单独谢我。”
  迎晨也笑,“你担得起。”
  短暂寒暄客气。
  终于——
  “但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身上存在的问题还很多——不够自律,不够成熟,不懂合理规划。”
  初宁点了头,表示自己在听,“你继续。”
  迎晨说:“他昨天缺考了两场很重要的考试,会影响毕业。”
  初宁神色平静依旧。
  “他说他去看材料,所以耽误了考试。这个不是重点,关键在于,他根本就没记住,他有考试。”迎晨点破了题,愈发直接:“他先是一名大学生,再是一名项目参与者。主次不分,容易动摇心态和顾此失彼。”
  初宁动了动唇,大概是想解释,被迎晨打断:“你先听我说。”
  “他还不够强大,当然,这也不能拔苗助长,需要时间和经历,需要实践和自我反思。”迎晨清晰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最后观点:“宁总,我不反对我弟弟以学生身份创业,但我希望,他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迎晨的思路太清晰,有理有据,陈设铺垫,她是占主动地位的引导者。
  她看着初宁,目光淡定而坚固。
  这个姐姐的怀柔策略,可比那只直来直往的小家伙,要厉害得多。
  初宁很认真地聆听,然后问:“迎璟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吗?”
  “他知不知道,我都会来。”
  “我没有给他很大压力,所有的时间节点以及进度,都是按合同约定进行。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作为甲方,合理的要求,也不足为过。”
  初宁三言两语,面容淡淡,公事公谈。
  迎晨:“我理解。所以我说,是我弟弟不够好,他的赤诚难能可贵,但也容易莽撞坏事。”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初宁问:“所以你希望我放弃项目?”
  语毕,两人之间陷入彻底死静。
  女人之间的对峙很微妙,不用舞枪弄剑,不用口舌之战,所有的硝烟,隐匿于风平浪静之下。都是说实话,做实事的人,不拐弯抹角,倒也是另一层面上的知情知趣。
  迎晨亦坦诚:“我不希望你放弃小璟。我恳求你,能够指引他,开导他。你们是工作伙伴,这个身份很有仪式感,这也算是他初入社会,他会对第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赋予信任。这种信任源自他内心的炽热和忠诚。”
  初宁一怔。
  这番话的表达,真的不在她的预料里。
  “你这么了解你弟弟?”
  迎晨轻松一笑,“这跟了解无关。”
  “嗯?”
  “因为他现在走的路,我都经历过。”迎晨说:“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碰到了我师傅,也是我领导。他身上有一种非常难得的气质,张弛有度。不管是对生活还是对工作,拿捏得很有分寸。”
  迎晨继续道:“他把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青年,变成了现在还算勉强凑合。亦师亦友,我一生都会感谢他。”
  这种亲近的聊天,最容易缓和气氛拉近距离。
  话到这个份上,迎晨已经十分放松。她悠闲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清透淡粉的指甲色,和初宁的是同款。
  话里有话,目的也很明确——是当师友共存的引路人,还是固执己见的刻薄老板。是做让迎璟铭记在心的榜样,还是做每每让他想起,就只有坏印象的反面教材。
  初宁怎会不懂。
  她想了想,然后一笑而过,
  “好。”
  也算目的达成。但迎晨表现很平静,喜怒克制得当,悠悠地抿了几口柠檬水,唠家常一般,“有点酸。”
  “嗯,这家店的柠檬水不太好喝。下次可以试试摩卡。”
  迎晨放下玻璃杯,伸出右手,越过桌面,“谢谢。”
  一语双关。
  初宁自然而然地握住,“客气。”
  迎晨今天是抽空来北京的,要不是这小子是自己的弟弟,她才懒得管。
  如今这年头,当姐姐比当妈的还累。
  携带着郁闷和感慨,迎晨又连夜返程杏城。
  第二天,清晨的闹钟还没响,就被电话吵醒。迎晨睡得迷迷糊糊,还是厉坤咬着她耳朵说:“是小璟,接?”
  “唔。”她含糊一声,厉坤就明白了。
  按下接听,那边语气爆炸:“姐,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别说迎晨,就连厉坤都被这动静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眉间微皱,沉声不悦:“声儿小点,吓着你姐了。”
  迎晨瞌睡醒了一半,拿过电话,第一句话时嗓子是哑的,“比嗓门大是吧?要不要给你颁个奖?”到第二句嗓子才正常了些:“我是去找她了,有问题?”
  迎璟情绪激动,“你怎么能去找她呢?!是不是把我批得一无是处?”他突然丧气 ,“哎,她对我本来就没什么感觉,现在印象更差了。”
  迎晨灵敏,瞬间抓住关键词,阴森森地问:“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对你没感觉难道不是正常吗?你想要什么感觉?”
  没有想象中的情绪翻天,甚至没有半句激动反驳。
  安静了很久,迎璟兴致缺缺:“算了,你不懂。”
  “……”大早上的脑子打结,没空细想。迎晨:“她跟你说的?”
  “当然。她还让我不要着急,可以给我充沛的时间,还要我好好考试,别耽误毕业——她说,这些都是你让她说的。”
  迎晨闭眼,心里恨恨,那个女人,真是个不好对付的,把所有矛盾又引到了她身上,这不是挑拨姐弟关系吗!还有这个二傻子弟弟,简直助纣为虐。
  “你俩串通好的吧!”迎晨忍不住感慨。
  “你才居心叵测呢!”迎璟当即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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