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 第635节

  因为这次海州之行又多了伤者,太医院里特派给巡检司、在此坐镇的,是姓蔡的太医。
  他行礼后说道:“俞大人,乔公子确实病得不轻,高热不退,目前是无法过堂了。”
  俞星臣问:“是什么病?”
  蔡太医皱眉道:“看着像是……受惊过度,被寒邪所侵,我已经开了药方,今日午后看看情形。”
  “有劳。”俞星臣摆手示意他退下。
  薛放在旁笑而不语。
  俞星臣瞥着他:“你笑什么?”
  薛放道:“我就笑笑,笑也不行?”
  俞星臣哼了声,心里却明白他必定是在笑自己派的人不对。
  这乔小舍的病显然有蹊跷,但蔡太医也不是个耍奸使滑的,他既然说乔小舍病得不轻,那就说明对方的手段很高明,把蔡太医瞒住了。
  偏偏昨晚薛放说什么“你不会派杨仪去吧”,把俞星臣的路堵死了。
  俞星臣心知而不说破,只吩咐:“把黄鹰杰再行传来。”
  在这之前,俞星臣又传了谭珣来细问了他们寝卧的排布,又吩咐灵枢实地勘察。
  薛放反正是没听懂,笑问俞星臣:“问的这么仔细,你是不是也想找个卧房在那里住下?”
  黄鹰杰被带到。
  跪地,俞星臣道:“黄鹰杰,你说那天晚上,你听见谭珣的房中有响动对么?”
  “是,好像是谭珣房内。”
  俞星臣道:“方才本官传了谭珣,以及他身东的监生,还有你身西之人。你猜如何,谭珣身东的监生说,并没有听见他房中有任何动静,但是你身西之监生跟谭珣,在回想之下,却说听见了类似的响动。”
  这四个人的排列就是,西边的监生,黄鹰杰,谭珣,东边的监生。
  俞星臣道:“先前本官叫人去了国子监做了试验,在谭珣房中发出响动的话,东侧监生跟你必定听见,但西侧的却听不到动静。但是在你房中发出响动,你身西监生必定听见,谭珣东侧的却无法听到。”
  薛放若有所思。感觉他好像在练一种类似自己九宫八卦步的东西,但九宫步薛放能驾驭,俞星臣这番话却云山雾罩。
  俞星臣看了薛放一眼,把自己面前的紫毫笔,纸镇,小狼毫,并惊堂木摆在跟前,指着说道:“紫毫笔是西侧监生,纸镇是黄鹰杰,小狼毫是谭珣,惊堂木是东侧。”
  他移动代表谭珣的小狼毫:“假如谭珣动,他左右必定会听见动静。但这‘惊堂木’并没听见,只有纸镇说听见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但是现在,紫毫笔,纸镇,小狼毫,他们三个却都说听见过动静。”
  俞星臣看向黄鹰杰:“这四个人里有一个人在说谎,黄公子,你觉着是谁。”
  这有点简单明了。
  薛放伸出一根手指头,把那个小狮子纸镇推倒:“显然是纸镇啊。”
  黄鹰杰低着头,沉默。
  “那天晚上,穿了丁镖衣裳假扮他的是你,往乔小舍房中藏那物事的也是你。对么?”俞星臣沉吟:“本官想不通的是,你为何要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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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6章 二更二更君
  ◎论出身胯/下之辱,提食补茄子馒头◎
  黄鹰杰竟无反应。
  薛放看他跪在地上, 如泥雕木塑,眉头便皱起。
  “怎么了,敢做不敢当?”他走到黄鹰杰跟前, 喝道:“抬头!”
  黄鹰杰一抖,却终于仰头看向十七郎。
  薛放道:“你爹昨儿还当着我的面, 说他并没有养子不教, 不怕俞巡检审你呢, 这会儿你却哑巴了?真该把姓黄的叫来, 让他当面看看他的好儿子。”
  黄鹰杰眼神变了几变, 哑声道:“别、别说我爹,是我……给他丢了脸。”
  薛放啧了声,回头看了眼俞星臣, 又看向黄鹰杰道:“我不爱听这话,怎么你们总爱这么说?各人丢各人的脸,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不过, 你说丢了脸, 指的是什么?你杀了丁镖?”
  “不……”黄鹰杰蹦出一个字, 闭上眼睛:“不是我杀的。”
  薛放道:“那真可惜了。那是谁杀了他?”
  “我不知道。”
  “就说你知道的那一部分。比如俞巡检方才问你的。”
  黄鹰杰慢慢地吁了口气。
  “那天丁镖跟艾静纶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他又不安好心, 那个艾静纶傻头傻脑的, 吃了亏,居然还上他的当。”黄鹰杰慢慢地说着, “我知道丁镖会在哪里弄那些事,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 黄鹰杰听丁镖动了, 思来想去, 便自起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将到山洞的时候,却听见里头有闷哼之声。
  黄鹰杰还以为丁镖已经动了手,心头一震,当即从地上摸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冲了进去。
  不料山洞里竟没有人。
  丁镖不见了踪影。
  黄鹰杰疑惑地出了山洞,忽然发现有一道人影从旁边的山石上跃下。
  他起初以为是丁镖,吓得后退,攥着石头戒备。
  不料那人影从面前几个起落,竟消失在了眼前。
  黄鹰杰惊魂未定,手一松,石头落地。
  他本想即刻离开,但又不知丁镖如何,那人影又是谁。
  于是狐疑地踩高,定睛看去,才发现丁镖竟是已经被杀死在太湖石上,腿间血淋淋的,那被割下的零件就丢在旁边。
  黄鹰杰几乎从石头上滑下来。
  但很快,他听见身后似乎有人来到。
  这来的人不是艾静纶,就是乔小舍,不管是谁,但凡看见他在这里,他自然掉进黄河洗不清。
  偏偏回寝卧只有这条路最快。
  黄鹰杰正进退两难,才发现丢在旁边的丁镖的衣袍,他灵机一动将袍子穿上,刚要走,发现那个污浊东西。
  于是用一块帕子把它裹了。
  他先是遇到了艾静纶,急忙摆脱,后又遇到了乔小舍。
  所以他知道那时候乔小舍并不在寝卧。
  相继摆脱两人后,他把衣袍脱下裹成团扔进水渠。然后,在乔小舍回来前,把那个东西塞在他的枕头底下,自己回了房。
  因为他忙着做这些事,跑的过于急促,自然就透出了声响,谭珣跟身西的监生听见了。
  薛放跟俞星臣对视了眼。
  “你果真不知道那个杀死丁镖的人是谁?”薛放心里想起的,是在国子监打伤了小黄的那个神秘人。
  黄鹰杰道:“我确实不知道。”
  “那你把那个东西丢到乔小舍那里,是想让巡检司以为他是凶手?”
  “我本是想吓吓他,让他亲眼看看丁镖的下场,”黄鹰杰呵了声:“如果给巡检司搜出来就更好。”
  俞星臣问:“可你为什么要出去,按理说你跟他们厮混在一起,不是该视而不见么?”
  黄鹰杰看向薛放。
  薛放问:“看我做什么?”
  黄鹰杰道:“艾静纶虽傻傻的,但他一进来就敢跟乔小舍他们打,我心里还是佩服他的。而且,他跟乔小舍一照面,就嚷出他是杀人凶手,我便猜艾静纶不是单纯地来读书的,何况小侯爷又是巡检司的……也许是你的授意,让他去的……”
  薛放哑然失笑。
  指点艾静纶到国子监,只不过是因为想免了他在自己跟前聒噪。没想到错有错着。
  黄鹰杰这么说,倒也不算是无根无由的,歪打正着。
  “而且乔小舍跟丁镖因为知道他是薛家的亲戚,竟不敢公然对他如何。我便觉着这是个能扳倒他们的好机会……”黄鹰杰深深呼吸:“我想要是艾静纶吃了那种羞辱,他未必就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又或许会被丁镖他们拿捏,所以就想暗中帮他一把……”
  俞星臣跟薛放都有些惊讶。
  顷刻,俞星臣道:“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自己……这么想的?”
  黄鹰杰垂首。
  俞星臣淡淡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所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当初韩信尚且能受妇人胯/下之辱,所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你是监生,难道不知?”
  黄鹰杰满面震惊地望着俞星臣,双眼睁得极大。
  就仿佛同来没有听见过雷声的孩子,初次听闻振聋发聩之音,已然呆傻。
  等黄鹰杰被带下去后,薛放叹道:“这个小子说什么‘不敢张扬,被拿捏’,他也被丁镖祸害了?”
  俞星臣垂眸:“倒也不用说了。”
  薛放打量他:“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劝慰起人来,很有些能耐。什么尺蠖之屈龙蛇之蛰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易经》里的话。小侯爷不知,理所应当。”俞星臣心想:假如薛放知道这个,才是不正常的。
  “连那个难懂的你都晓得?”薛放很惊讶:“我听人家说,能参透《易经》的可都不是凡人,赶明你要是不在巡检司当差,出去摆摊给人算卦,一定也能客似云来财源广进。”
  俞星臣瞥了他一眼:“多谢吉言。”
  薛放嘿嘿一笑,又皱眉道:“本来以为这黄鹰杰有同伙,现在看来,他也不知背后真凶是谁。这线索又断了。”
  “还有一个人呢。”俞星臣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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