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是,小幸运

  晚上她提早了半小时到教室,没想到一到教室就看到应该在半小时后才姍姍来迟的蒋成城已经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看他脸上的舞台妆糊成一团也没卸,睡姿跟丛林里的猴子一样野蛮,一瞬间戴拉拉所有复杂心事都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的到来彷彿是她低潮生活的一张彩券,虽然未知,但充满可能性。她好笑地蹲下来戳戳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但蒋成城累得不醒人事,动也不动,那张风靡全国少女的脸半埋在双手臂之间,染成艳阳红的短发蓬松、轮廓细緻,像是一幅沐浴在艳阳下的炙热画作。
  他眼下的疲惫让她看得有些不忍,轻轻把瑜伽毯子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转身就去调暗灯光。
  蒋成城被地面轻碰的声响吵醒时,看到的正是赤足三十六回旋中的戴拉拉。
  蒋成城侧过身躺在地上安静的欣赏,心脏的鼓动随着她的每一次落地而不稳,这不太寻常,身在演艺圈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他却跟刚进花花世界的小孩一样为之躁动。
  他不敢再恋栈,怕这样继续下去会乱了套,只好把头埋进双臂里想假装还在睡,可他翻身的动作太刻意,让戴拉拉想不看见也难。
  “蒋成城,别装了,起来了就赶紧起身,我有好东西给你。”
  一听有好东西蒋成城马上就清醒了,抱着盖在身上的瑜伽毯子屁颠屁颠就跑过来问:“什么好东西,不会是想跟我告白吧?”
  “告你个头,好东西是这个!”
  戴拉拉拿出一个彩色滚轮跟一颗筋膜球,得意洋洋的要他躺下来。
  “你赶紧先感谢我吧,我下午跟我家专门教筋膜按摩的长辈见面,他教了我几招紓缓紧绷肌肉的招式,可以帮你放松背部,限时免费啊,赶紧翻过去。”
  戴拉拉用脚戳戳某人的肚子,却让蒋成城有机可趁反抓住她脚踝,“戴老师,你是为了我专门去学的吗?”
  刚睡醒的男人嗓音里还带着渴睡的沙哑,迷濛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一瞬间让戴拉拉心跳漏了几拍,结结巴巴回:“算、算吧,你不是常常背痛吗?我帮你缓一缓晚上回家更好睡。”
  听完她的解释,蒋成城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手指着她,“其实比起按摩,只要你在旁边我就更好睡。”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渣男撩妹啊,戴拉拉有些不悦,“你别扯远,要不要一句话,不要我就走了,你继续睡到天崩地裂都可以。”
  见有人不高兴,蒋成城赶紧拉住她的手,“誒誒誒,别走啊,我开玩笑的,赶紧赶紧,我就在这,随便你处置。”
  “⋯⋯”
  蒋成城端着一张让百万少女都神昏颠倒的俊俏脸蛋盯着她,戴拉拉自然也承受不住,她因为他的动作而靠他很近,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儘管他指尖冰凉,却燃起她心底的那簇火。
  她暗骂自己不坚定,不过是一个屁孩至于吗?可颤抖的手指却出卖她的心,她僵硬的抽回自己的手,背过身指挥他,“快躺下,我准备一下毯子就过去。”
  盯着她僵硬的步伐,蒋成城自然也感受到了空气里的一阵尷尬气息,他抚着胸口无以名状的情绪,趴在地上看她裹在瑜伽裤下匀称的小腿慢慢靠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戴老师,你知不知道你⋯⋯”
  “我怎么样?”
  戴拉拉正点燃香氛蜡烛,漫不经心问。
  蒋成城心绪混乱,就跟十七岁情竇初开的少年一样心底的话一出口就变了调,“没事,我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很奇怪。”
  这句话一出口戴拉拉的脸色马上拉下。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确实十根指头的指甲坑坑疤疤奇丑无比,但这话自己说可以,从别人嘴巴里听来就刺耳,她臭着脸想踹他一脚,但蒋成城反应极快马上握住她脚掌心,下意识以指腹揉捏她柔软白皙的脚丫子,眸色深深却佈满歉意,“我没批评你的意思,我知道跳芭蕾的女孩都这样,我只是⋯⋯”
  蒋成城一顿,只是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戴拉拉看他就是故意找麻烦,抬腿踹他一脚,指着一旁的瑜伽垫气急败坏,“给我上去,杰克刀接船式一百下。”
  蒋成城领命马上爬上瑜伽垫,一下接一下,像是幼稚园小朋友对着喜欢的女老师一样认真且讨好。
  戴拉拉本来就没那么生气,被一逗立刻就笑了。
  “别偷懒,认真做,做好再帮你按摩。”
  蒋成城一听眼神立刻转深,坐满了五十下就瘫在地上,翻转过身假装旧疾復发。
  “哎呦,戴老师,我后腰疼。”
  戴拉拉不疑有他,马上蹲下身关切,“哪里痛我看看。”
  蒋成城见她态度软化,马上得寸进尺指着后背,“脊椎往下三寸,麻烦用力一点。”
  戴拉拉一时不察,掀开他的衣服一看,一片怵目惊心的伤疤像是断翅的蝴蝶刺在他背上,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当时的意外车祸她也是有所耳闻,骑着重机的蒋成城在高架桥被撞飞,差一点就半身不遂,他今天能站起来不仅仅是奇蹟,还有半年来自己辛苦的復健,她也从舞台上摔下过,復健有多辛苦她自然清楚,可无论有多辛苦恐怕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蒋同学,我替你按摩没上课这件事不要大嘴巴乱说出去,不然被洪姐开除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蒋成城嘿嘿一笑,转头朝她比了个OK手势,“我哪里敢说,说了不能来我更吃亏。”
  这算是达成共识了,戴拉拉把临时抱佛脚学来的招式全用在身下的男人身上,看他微微蹙紧的眉头写满了痛楚后的极度舒适,她也觉得很安慰。
  但安慰过后她又开始苦恼了,今天的重点是要票,可眼下这气氛怎么开口。
  戴拉拉正苦恼着要怎么开口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起身走到一旁接起,没来得及开口戴荃批哩啪拉的嗓音就来,“姐,你跟蒋成城要到门票没有,今天魏律师来我们系上演讲又提到他了,看来是真喜欢啊,我私下问了一下你的案子,他说很有兴趣聊聊,但可能最近都没空,你赶紧把票弄到手去登门拜访,所谓礼多人不怪,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接了。”
  这戴荃,都二十三岁读研究所的人了,态度一点也不像要当律师的人,她额头瞬间淌下瀑布汗,回头看某人间适地侧躺在地上,眉头轻挑,一手支着侧脸眼神兴致盎然看着她时她就觉得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随便敷衍了戴荃两句,戴拉拉果断掐了电话,一脸没事人的状态回去擦了擦手又要继续时,某人就悠悠开口了,“想要演唱会门票啊?”
  “没啊,我弟弟乱说话,你的票一票难求,我怎么好意思要。”
  说着这话时,戴拉拉指甲都戳进掌心了,她暗骂自己什么臭脾气,口嫌体正直什么的就属她最强,明明现在就是该跪地求票的时刻她摆什么姿态⋯⋯
  颓然的垮下肩膀,戴拉拉显然是恨透自己了,但蒋成城却一脸瞭然,装模作样拿手机给助理小叭发消息,内容却是跟面部表情截然不同的状态——
  “急!!拉裤子等级的急!不管用什么方式花多少钱,给我弄来两张下个月演唱会的摇滚特区两张,我要送戴老师!”
  交代完后随即又恢復一张高冷脸,“没事,我给你弄两张摇滚特区的来,等着。”
  “真的?”戴拉拉喜出望外,谨慎的盯着他瞧,“我是真的有点需要,如果你可以弄来的话,接下来一个月的学费都免单,外加课后半小时时的筋膜按摩。”
  戴拉拉也不想佔人便宜,抱持着一半期待一半失败的心态,却没想到隔天晚上蒋成城来上课时带着一脸开高光的骄傲,闪得她看到门票时差点没跪地。
  “虽然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要拿票去贿络一个律师,但我可以保证这两张票比钞票好用,他一定会答应你。”
  戴拉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还是感激的叩谢,就差没跪地了。
  可既然拿人手短,面对蒋成城眼底毫不隐藏的的好奇,她还是选择了隐瞒,毕竟这话怎么说都不光彩,况且面对的是他,她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许是潜意识虚荣心作祟,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过去,万一他拿有色眼光看待呢,想到有这可能她浑身起了不乐意,更决定保持沉默是金才是上策。
  一堂课不知不觉被耗掉了半小时,戴拉拉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躺下,“以后重训锻炼不要只专攻上臂,手臂线条练好看固然上镜头好看,可是确实练好核心才能保护脊椎,你这腰车祸后常常又酸又痛吧,復健有没有确实做,别老了以后腰不能用了才在那边哀嚎该该叫。”
  两张票确定到手后,她的语调因为心里的感动满溢而温柔起来,蒋成城躺在地上听她说话,一听到这又不正经了,挣扎要起身抗议,“戴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的腰老了会不行,不然现在我们试试?”
  “⋯⋯”
  一瞬间戴拉拉满腔柔情又让蒋成城给整没了,她知道他很欠揍,但不知道他脸皮这么厚,戴拉拉一股气又上来,指腹压在他后腰两侧,收紧核心用力一按——
  “啊——”
  从喉咙深处吐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瞬间响彻整间教室,戴拉拉笑不可抑,拍拍他脑袋安抚,“安静一点,我再多按几下,包准你晚上好睡。”
  蒋成城浑身渗出冷汗,抖着嗓音回:“我也不是那么睡不好⋯⋯你大可不必⋯⋯”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再一下就好。”
  戴拉拉巴了他脑袋瓜一下,拿了毛巾盖在他背上,柔软的指腹慢慢沿着肌肉筋膜仔细按压。
  她一面摸索一面庆幸除了跟舅舅临时抱佛脚外,去年考瑜伽教师执照时顺便上了几堂解剖学的课程也算派上用场了,蒋成城虽然肌肉量十足,但指尖所到之处无一不僵硬纠结,不知道是现实的压力还是生活习惯导致。
  她虽然与他常见面,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的世界,有时候她觉得他们活在平行时空的两端,只有在午夜十一点才有机会交集。
  指尖下的人很快就发出像是猫咪一样舒服的叹息,她不敢大力,只能像是安抚大猫一样一次又一次揉开他纠结的肌肉,只希望他今晚能好睡一点。
  但蒋成城怎么可能再睡得着,半瞇着眼盯住前方的落地镜,嘴角不自觉勾起。
  “戴老师。”
  他轻喊一声,但镜中的女孩太过专注,目光只落在她在意的地方专心一志,蒋成城忍不住伸出手压住她手臂,终于引起她的注意。
  “干嘛,会痛吗?”她紧张的收手,眉眼间少了上课时的锐利,多了几分小心谨慎的意味。
  蒋成城翻过身,紧盯着她,“不痛,我就是想道歉,刚刚失言了,是我不对。”
  被这么正儿八经道歉戴拉拉也很尷尬,“没事,知错能改就好,况且我脚趾脚是真的丑,事实胜过雄辩。”
  戴拉拉也不是矫揉做作的个性,有一说一,但这份坦承却激发了蒋成城更剧烈的反省,他忙坐起身,像是犯错后的孩子激动表达,“你错了,其实在我眼中,你全身上下什么地方都好看。”
  这话一脱口,气氛瞬间有些诡譎有些尷尬,戴拉拉嘴角抽了抽,原谅孩子胡言乱语,“看你这么有精神就来上课吧,我借了皮拉提斯球,我们今晚不操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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