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２７章：他娘的！又要跑路了！

  大汉建安三年，九月十四日，子时，徐州牧的治所郯城，曹操的卧室之内。
  卧榻之上，新任徐州牧曹操曹孟德正在酣睡。自从两日前他从张飞的手中取得郯县之后，立刻分派麾下心腹将领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等人，在陈珪、陈登父子俩的配合之下，封闭府库，检点甲仗军资、粮草金银。足足忙了一天，这才得出了大致数字，让曹操喜不自胜。
  “主公，陶恭祖数年的积聚着实可观！库存的粮食草料，二十万人的大军足支五年有余。武库中的甲仗军资，旗帜鼓角，可以武装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只是半个月前，刘玄德亲自领军前往下邳和袁术大战，带走了郯县城中的所有骡马。要不然，我军还可以再重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真是可惜呀！”军师祭酒郭嘉手中捧着一叠账簿，满脸兴奋地对曹操说道。
  “奉孝，这一次我军们袭取郯县，你居功至伟，当为首功！有了郯县府库之中陶恭祖的积聚，我军就能停下来喘上一口气儿。”曹操手捻须髯，含笑望着郭嘉。“自从你舍弃吕奉先，不远千里投奔于我之时，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好军师！说吧，眼下的局势，你怎么看？”
  曹孟德是天下少有的英雄，胸怀坦荡，唯才是举，智计无双，很有一股开国君主的魅力。郭嘉和荀攸，还有早亡的戏志才，都曾经深深地为曹操的英雄魅力所迷醉。此时此刻，一听主公的话音儿，郭嘉就知道这是一个奏对之局。他微微一笑，略做沉吟，就缓缓开口了。
  “主公，依我之见，那吕奉先是天下有数儿的英雄，义薄云天，他定然不会坐视臧子源、张孟卓、张孟高、陈公台四人战死昌邑。不坐视，他就不得不出手。吕奉先一出手，袁本初就危险喽。”一听郭嘉此言，曹操立刻就纵声长笑了。“奉孝此言大善也！我思之良久，总觉得袁本初非是那吕奉先的对手，迟早是要战败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能撑上多久罢了。”
  曹操和袁绍是总角之交的老友，最了解袁绍的人莫过于曹操。对于温王吕布，曹操也曾经下过很多功夫儿，吕布打过的仗，曹操都一个个复过盘，深深为之折服。“噫！贼老天既然生了那吕奉先，为何还要生我曹操？倘若我生得早些，就遇不上他吕奉先！假使我曹操生得晚些，吕奉先早已混一天下，我正好儿老老实实做个能臣。此时此刻，教我情何以堪？”
  袁绍的优点在于能聚人心，能得人死力，天下英雄皆心向往之。缺点在于好谋而无断，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反复再三也无法决断。袁本初遇上吕奉先，尤其是此时的吕奉先，定然会大败亏输。故尔，一听袁绍围了昌邑，曹操立刻从定陶城下退兵，千里跃进，转攻徐州。
  此时此刻，曹操最担心的便是袁绍在数日之内迅速溃败，吕布的大军折而向南，来抢他刚刚抢到手的徐州。郭嘉有鬼才之称，是何等聪明，转瞬之间，他就猜到了主公的心思。“主公，依我之见，袁本初应该挺不了多久，主公还是要早作准备才是。荀文若还在荆州，是否发出紧急鹰信，让他为我军留上一条退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奉孝，你真是鬼才呀！”
  一听此言，曹操又纵声长笑了。“前几日，文若有紧急鹰信到来。他已经说动了蔡德珪，以支持刘琮上位为条件，换取荆州接纳我等。你说得这一条退路儿，文若早就为我军筹划好喽！昔日孟尝君狡兔三窟，今日吕奉先的压力太大，我不得不未雨绸缪，只盼这徐州能保住。”
  听闻荀彧大功告成，郭嘉心里一直悬着的那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伸手擦擦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儿，这才接上了曹操的话茬儿。“既然如此，从今日开始，我军就要早做防备了。一旦袁本初不敌吕奉先，大败亏输落荒而逃，我军立刻就要转进。”
  “然也！”曹操以掌击案，以示赞同。“奉孝，一客不烦二主，今日，你就把甲仗军资、粮草战马都发下去！让诸将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准备向东转进，前往荆州投奔刘景升。另外，多派细作，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第一时间得到昌邑的消息。昌邑一战，我心智还是不托底儿。”说到这里，曹操的脸上又布满了乌云。“诺！”郭嘉深施一礼，结束了这次奏对。
  这已经是两日前的事情了。满打满算，曹操这个簇新的徐州牧做了还不到两日。这两日之内，他诸事不问，只抓三件事儿，一件事儿便是将府库中的粮草尽数儿分发下去，命令诸将督率所部，制作干粮，至少要能供十日之需。另一件事儿，便是大肆搜刮郯县附近的马匹、骡子、毛驴儿，尽数分配给诸部。最后一件事儿，便是下令全军，换上郯城府库之中簇新的甲仗，把所有的弓弩箭矢分发下去。两日之间，，郯城附近百里之内被曹军搅得鸡犬不宁。
  小民百姓的观感，曹操已经无暇顾及了，上次他进攻徐州攻打陶谦之时，曾经屠杀了徐州数十万百姓，和徐州官绅百姓早已结下了死仇。如今，对于昌邑之战的结局，曹操怀着深深的恐惧，他思之再三，总觉得袁绍必败无疑。千算万算，徐州不过是个暂且栖身之地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顾及徐州官绅百姓的感受呢？没有粮草甲仗，曹军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匆匆忙忙，一连忙了两日，这三件事儿才粗粗做完。曹操终于心下大定了，他奶奶个熊！昌邑之战，无论谁胜谁败，我曹操都做了完全的准备，袁本初打赢了，我就向西去收拾刘玄德和袁公路。吕奉先打赢了，我立刻点起全部人马跑路，有多远跑多远，有多快跑多快！
  就这样，就着几样精致小菜儿，曹操略饮了几盏酒，倒头便睡，立刻便鼾声大作了。
  这一夜，曹操做了一个梦，一个酣畅而黑甜的梦。说它酣畅，是因为他梦见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荡平群雄，开国定鼎了。说它黑甜，是因为这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得他深陷其中，久久无法自拔。群雄旋起旋灭，诸路烟尘载沉载浮，其中的英雄泪、美人恩，以至于普通士卒曲折婉转的一生，小民百姓泪洒千行，随波逐流的惨状，都历历在目，恍若是真。
  “主公！主公！请速速起床！大事不好了！”就在曹操深陷梦中之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曹操的酒量极好，昨日之时小饮，之时有些微醺。可是他忙于军务，多日不曾饮酒，昨日骤开酒戒，反倒有些陶陶然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张万分焦急的脸，这张脸上黑云密布，就好像死了娘老子一般。在这一张脸背后，是几个顶盔掼甲的大将，行走之间，身上的甲叶子哗啦啦作响。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仿佛自己的脸上有一朵盛开的鲜花。曹操大吃一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奉孝？元让？妙才？子廉？你们竟然都在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曹操眨眨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屋内的人。“主公，昌邑之战有结果了！”郭嘉的声音又快又急，就仿佛在疾速张弓放箭一般，声音之中充满了焦灼。“袁本初大败亏输，吕奉先赢得盆满钵满。”
  “哦？速速讲来！”闻听郭嘉此言，曹操的酒立刻就全醒了，片刻之间，他就汗透重衣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为主公穿衣披甲？”夏侯惇瞪起一只独眼儿，大声呵斥着侍立一旁手足无措的曹操亲兵。“诺！”几个亲兵终于恍然大悟了，脸上上前七手八脚服侍曹操穿衣披甲。“奉孝，你继续说！传令，全军立刻起身，半个时辰之后，立即向西开拔！”
  “主公！一刻钟之前刚刚收到的紧急鹰信，是昌邑城中的细作发出的。颜良、文丑战死，审配、郭图自刎而死，袁本初仅以身免，袁熙、高干、许攸田丰不知去向。在东缗城中的袁绍家小尽数儿落入汉军之手，袁尚在乱军之中中箭而死。荀谌、辛评、辛毗、陈琳、应劭率领数万残部投降吕奉先。如今，汉军大出，正向郯县急驰而来，明早大概就能抵达郯县城下了。吕奉先率领虎贲军，正在四出搜寻袁绍。据说，袁本初不知所踪，大概还在昌邑附近。”
  郭嘉说得又快又急，终于说完了，他长叹一声，紧紧盯着曹操的那一张脸。唉！曹操心中发出了一声长叹！那是壮志未酬的长叹，那是一腔心血尽付东流的哀伤。时也运也命也！该来的，早晚要来的。这簇新的徐州牧刚刚做了两天，又他娘的要昼夜兼程赶赴荆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