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９０章：本朝前无古人的太学生斗殴
一看太学生们脸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黑胖学生立刻便兴奋起来了，他用力挥舞着双手，声音又提高了一些。“诸君，如今朝廷岁入虽说比先帝时期多了许多，可是六成儿都用到了军队上了，长此以往，是绝对撑不下去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别人打你，你总得还手吧，你不还手，难道还等着被人打死吗？所以说，这赋税新政是没办法的办法儿。不如此，便没有钱粮进来，没有钱粮，打下的地盘儿便保不住，诸侯打进来，便一切都完犊子了！”
黑胖学生的一席话，听得众人纷纷点头，远远看热闹儿的数百京师大学堂的士子也围了过来，嘴里大声儿叫着好儿。说句实话，从大司马的新政中获益的，大多数都是小民百姓，其次便是以往不入流的商人。从屯田、贷款开始，一直到降低商税，都是极好的德政。
“咱们回过头来再说世家大族，我自己便是出身江东世家，深知其中的猫腻儿。世家之所以得势，是因为拥有良田千顷，僮仆数万，世家大族的前程，就着落在这些通途身上了。冀州、豫州、司隶的田租，收到七成儿，已经算得上有良心了，这便是黄巾之乱的原因。”
“在世家大族眼中，这些僮仆徒附便如同牛马一般，吃的是猪狗食，做的是牛马活儿。辛辛苦苦一生一世，死了用破草席一埋便了事儿。说句实话儿，他们的待遇都不如牛马等大牲口，日日力田，不得一时安歇。世家大族的泼天财富，便是出在这这写徒附僮仆身上。”
“数百万徒附僮仆过得生不如死，自然要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拼死一搏，左右是个死，不如大家伙儿一起死了算逑！黄巾之乱以后，在大司马的治下，大多数的徒附僮仆都成了自由人，田租也降到了五成儿以下。租种官府的田，贷款利息少，种个五七年完了本利，田还是自己的。同样是五六成儿的田租，谁还回去租种世家大族的田？大家都是有脑袋的，是不是呀？没有比较便没有没有伤害，如此一来，世家大族不得不降低田租，否则便没人租种。”
“在田租一项上，世家大族的收入便硬生生少了一半儿，他们能愿意吗？可是大司马做得光明正大，他们抓不住小辫子，只好记在心中。这次的赋税新政，主要是三项儿，摊丁入亩，谁的田地多，谁就要多交租税。官绅一体纳粮，便是从实质上取消了世家大族的特权。再加上火耗归公，更是杜绝了世家子弟入仕之后上下其手，大肆盘剥小民百姓的可能。”
“这三条儿实在是太狠了！等于是刨了世家大族的祖坟，你们说，他们能愿意吗？”说到这里，黑胖士子停了下来，双眼扫视着周围的太学生们。“肯定是不愿意呀！当少爷当惯了，谁还会自己去服徭役？”“就是嘛，日后做官儿，已经成了高危职业。捞不上钱不说，随时还有可能被治罪。”“徐中丞执法可是极严的。”京师大学堂的士子们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说句实话，太学生看不起他们，他们还瞧不上太学生呢，逮住机会还不讥讽一下。
“诸君！这次仲临兄的死，我听闻之后，震惊异常，仲临兄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慷慨赴死吴仲临嘛。可是，我却有一个疑问，仲临兄既然都把《驳赋税新政疏》写出来了，他为什么要自尽呢？被朝廷捉拿，大辟于西市，引颈就戮，慷慨赴死，不是正好成全了他的令名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投缳自尽呢？按照仲临兄的为人，这是绝对说不通的！”
黑胖士子的话一说完，周围的人立刻都沉默了。这黑厮说得有理！以吴仲临的性格，是绝对不怕死的，他要的不是生活中的苟且，而是诗和远方。他要做出一件大事儿，留名青史，万载长存。既然如此，被大司马明令处斩，在闹市之中，慷慨赴死，不正是遂了他的心愿吗？
“话又说回来，仲临兄是自尽也好，有别的隐情也好，你们报官了吗？洛阳县、河南尹的仵作验尸了吗？有结论了吗？你们如此做，就等于是破坏了犯罪现场，一旦其中另有隐情，吴仲临岂不是蒙冤而死？苍天在上，你们就不怕他夜里来寻你们麻烦吗？再者说来，对于朝廷而言，最忌讳的便是太学生聚众干政，你们有意见有冤屈，完全可以找卢祭酒嘛。有什么事儿，先通过他老人家递上去，朝廷和大司马办得不公，你们再聚众请愿也不迟嘛。”
黑胖士子的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禁说清楚了利弊得失，还隐隐点出了其中的关窍儿。在他周围围拢的千余儒生士子们顿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哎呀呀！大事不好了！若是真被这黑厮说中了，我等岂不是被人当了挡箭牌和枪手？别的不说，这太学生是做不成了。
正在这时，从太学生中冲出了数十人，满脸狰狞，握紧了双拳，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卫十三。卫十三大声吼道：“诸君，吴仲临惨死，是为了申明自己的志向，便是那一篇《驳赋税新政疏》。这黑厮却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吴仲临，该当何罪？随我来，打死这个黑厮！”
话一说完，卫十三右手一松，数十颗小石子儿便脱手而出了。他身后的数十人和他一般，扬手便打出了数百粒儿小石子儿。一时之间，呼啸声大作，数百颗小石子儿打在人的身体上，硬生生地生疼。只见那黑胖士子惨呼一声，两只大袖抱住了脑袋，就势儿倒在了地上。
“何处来的凶徒？竟敢闹市伤人！还有王法没？”“京师大学堂的同窗们，随我来！”一看黑胖学生被打倒在地，后面的京师大学堂学生们顿时就义愤填膺了。他们握紧了双拳，发一声喊，刹那间就冲了过来，和卫十三带领的那数十人打成了一团，拳脚相加好不热闹。
“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打人了！他们先动的手！”“太学的同窗们，你们难道就看着自己的同学被人肆意打骂嘛？”“哎呀呀！我的胳膊呀！”卫十三向后一连退了数十步数十步大声喊了起来，声音凄厉之极，看样子，他是收了极其严重的内伤。他带来的那数十人，也一齐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数百京师大学堂学生的猛攻之下，他们只好且战且退。
“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打人了！他们先动的手！”“随我来！干他娘的！”太学生们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有数十人撸胳膊挽袖子冲了上去。太学生大多都出身于世家大族，入学之前，好多人都是有名的纨绔和小霸王，从来就只有他们起复别人的份儿，没有受人欺负的份儿。即便是偶尔失手，打死打伤了人，有家中泼天的银钱，还有什么摆不平的？卫十三的一声惨叫，顿时激起了他们的的同仇敌忾之心，这些二杆子纨绔握紧了双拳，立刻便加入了战团。
在太学生中，这些二杆子纨绔们家中有花不尽的银钱，做人手面儿便很大，做事儿又仗义，因而身边都有一群狐朋狗友。这些狐朋狗友一向是唯他们马首是瞻的，一看大哥冲上去了，他们便一撸袖子冲上去了。太学生们一向是看不起京师大学堂的学生的，一看动起手来了，便都发一声喊冲了上来。打太平拳的，趁机报私怨的，千余学生立刻便打成了一团。
本朝立国以后，四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太学生之间的殴斗，此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的大事儿！立刻便吸引了数万洛阳城百姓的围观，小民百姓们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就像看鱼龙曼衍的百戏之中，猴子杂耍一般。在他们心中，太学生们都是未来的官老爷，怎么也像小民百姓们一般动起手来了？只不过这大家的手段和姿势，也太逊了，这不是打架，是在跳舞！
“哎呀呀！那个大汉，你往他的胸口儿打呀！怎么去打他的肋下呀？你这是在打架吗？你这是在耍猴呀！”“我说那个后生儿，你会打架不？你都把他按到地下了，就该狠狠地捶上几拳，捶晕了算逑！你??????你怎么硬生生地被人家按倒了？哎呀呀???”
小民百姓们的感情是极其朴素的，打架就是打架，不管是引车买浆之流，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学生们，既然要打架，就要好好儿地打，如此，才值得大家伙儿瞪圆了眼珠子看上一场。这些学生崽儿打架，慢吞吞地，就像再耍五禽戏一般，着实不过瘾！不值得大家看一场儿！
就在小民百姓们的惋惜之际，骂声之余，场中的局势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得不可开交。只是所有人还都有些顾忌，并没有下重手，毕竟大家伙儿都是同窗，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打架斗殴可以，绝对不能下狠手。读书人，起码的底线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