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１４章：东出洛阳兮还旧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荀彧挥手让陪酒的胡姬出去，三个人开始谈正事儿了。
“公业兄，卫将军高顺的十几万大军一直驻扎在西域边境，新任西域都护康曼提和龙骧将军徐荣率领这六万骑兵已经到达它乾城了。据说大司马的二公子，天雄将军吕征在焉耆国的王都南河城一战成名，以六百精骑大破河首平汉王宋建的一万大军。，宋建仅以身免，一万大军只剩下了一千多，一溃千里，狼狈不堪，据说正在经由大宛，逃亡贵霜请求庇护。”
荀彧说完了这一番话，饮了一盏酒，这才抬头看看郑泰。果然，郑泰的脸色立刻便胀得通红了。郑泰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有本事，有能力，一直希望做一个中兴汉室的能臣、重臣。隐隐之间，他一直在拿自己和大司马吕布相比较，换句话说，吕布便是他的榜样。
可是，自从王司徒被气得吐血，黄琬和刘和离开之后，郑泰对吕布的观感便为之一变了。在此之前，在郑泰的心中，吕布是六分英雄，三分权臣，再加上一分桀骜。可是，自从黄琬刘和和自己分道扬镳之后，在郑泰心中，吕布变成了一个乱臣贼子，恋栈不去的小人。
哼哼！你吕奉先若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英雄，就该脱袍让位，退归藩邸，将这大好江山重新交与天子！如此一来，才成全了你的一世英名！这才是本朝清流们的真实想法，他们一向如此，从来不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总是手里挥舞着正义的大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这事儿其实是明摆着的，换了谁都不会脱袍让位的，即便是吕布愿意，他的部曲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可是清流们却不会如此想，在他们眼中，别人都应该是完人！
如今，吕布早已名震天下了，他郑公业还局促于汝南一郡，百废待兴，麻烦事儿层出不穷。这一点使得郑泰极其愤怒，照这个样子下去，何时才能完成中兴汉室的大业？再加上黄琬、刘和的中途离去，使郑泰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从此，他便视吕布为寇仇了。
一看郑泰的脸色，荀彧和许攸相视一眼，心里暗道一声，终于激怒了郑泰，看来有门儿！两个人此次前来，身上都是负有重大使命的，那便是蛊惑天子和诸侯们会盟，结成反吕联盟。白马将军公孙瓒已经发出檄文，和袁绍开战，袁本初被打得稀里哗啦，自顾不暇。曹孟德正在全力攻取兖州，分身乏术。这个时候儿，若是能拉几个垫背的出来，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各路诸侯结成了反吕联盟，至少便不会后院儿起火，互相攻杀了。如此一来，曹孟德和袁绍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对付兖州黄巾和白马将军公孙瓒了。至于平定兖州和打败公孙瓒之后的事儿，曹孟德和袁本初还真的没想，只要能过去眼前的这个大坎儿，日后的事儿再说好了。从郑泰郑公业入手，便是荀彧和许攸一起定下的计谋，一定要激怒他！
许攸一见火候儿还差一点儿，顺手又浇了一桶油。“大司马的长子吕安仁厚聪慧，早已崭露头角了。如今二公子吕征又以六百破一万，威震西域，想必底定西域只是早晚的事儿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大司马文韬武略，俱是上乘，如此一来，中兴汉室便指日可待了！”
一听这话，郑泰立刻便翻脸了，他右手重重地一拍案几，霍然而起了。“子远兄此言差矣！吕布那厮若是真的想中兴汉室，为何不脱袍让位，迎天子去京师洛阳城，然后退归藩邸，颐养天年？依我之见，吕布心中是没有天子的！他现在已经不是汉臣，而是汉贼了！”
“这个??????公业兄此论未免过苛了！”荀彧微笑着说道：“大凡权臣，都是视权力如性命的，何也？杀伐专断，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旦大司马交出权力，退归藩邸，便是待宰的羔羊了，一个小吏便可以将他诛杀。大司马不得不为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着想。”
“再者说来，天下未定，诸侯割据，总得有人奉天子而令诸侯，芟夷大难，一统天下，然后才能中兴汉室。若是大司马激流勇退，谁能削平这各路诸侯？退一步说，即便是大司马肯脱袍让位，退归藩邸，他麾下的那些文臣武将，部曲走卒又怎么肯让他激流勇退？”
郑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儿，高声大骂道：“圣天子百灵庇佑，当今天子聪慧异常，便是没有吕布扶持，也能芟夷大难，中兴汉室！如今的吕布，早就不是汉臣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诸侯们能够团结起来，结成同盟，共扶天子，区区吕布何足道哉？”
一听郑泰如此言说，荀彧和许攸立刻便大喜过望了，想不到郑公业如此识趣儿，不待我二人开口，他倒是先提出来结成讨吕联盟的事了！如此一来，倒省了许多言语。荀彧和许攸都是聪明人，知道此时此刻还要再加上一把火儿，让郑泰坚定组建讨吕联盟之心。
“公业兄，大司马如今占据三州之地，手中有数十万雄兵，一旦和他撕破脸，我们能打得过他吗？再者说来，天下诸侯之中，墨守成规的居多，敢于拼死一战的少。像益州刘君郎、荆州刘景升之流，定然是要作壁上观的。”许攸好整以暇地饮了一盏酒，幽幽地说道。
“子远兄，依我之见，幽州刘伯安、南阳袁公路，两位的主公袁本初和曹孟德定是会参加的，剩下的北海孔文举，徐州陶恭祖等人向来是随大流儿的。有了这些诸侯，便有了根基，只要打上一两个胜仗，不愁那些诸侯不幡然变计，统兵前来，加入我们的阵营！”
郑泰满脸通红，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着，此时此刻，他似乎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大地在他脚下，日月在他手中，眼前是万马千军，如同一股洪流，正向着京师洛阳城滚滚而去。各路诸侯的旌旗飘扬，所有人都按照他的命令，进退厮杀，一往无前！
“公业兄说得也是，此事还需要天子发下一道诏令，昭告天下，诛除吕布。”一看郑泰上套儿了，荀彧连忙见好就收儿了。“曹使君虽然只有一郡之地，如此大事儿，他定然会欣然嘉纳的。此次讨伐吕布，东郡出兵三万！”“袁冀州可以出兵三万！”许攸也连忙打蛇随棍上了。“唉！只是公孙伯圭欺人太甚，非得要和袁冀州见个真章儿，否则便能出兵七万。”
“无妨！我这就入宫，向天子当面谏言，发出一道诏令给公孙瓒，让他停战。曹使君那边，我求天子任命他做兖州刺史好了！”郑泰一拍胸脯，霍然而起了。“莫急！莫急！公业兄，此事不急在一时！明日去做好了。眼前便有如花美眷，我们且高歌狂饮好了！”
许攸一把拦住了郑泰，双手拍了几下，五六个青春貌美的胡姬又走了进来??????
三人终于达成了一致，心头块垒尽去，加上胡姬们热烈奔放，笑语嫣然，自然是酒到杯干，喝得极其酣畅。郑泰喝得兴起，起身拔剑起舞，且舞且吟，且吟且舞，高声放歌。“丈夫出仕兮，立功名，中兴汉室兮，吾所期，安得猛将兮，歌大风？东出洛阳兮，还旧都！”
郑泰趁着酒劲儿，舞得酣畅淋漓，踉踉跄跄之际，却颇合法度。终于舞完了，他拎起一坛酒，就着坛子口儿大喝了几口，把坛子重重地往地下一放，仗剑而立，大声狂呼道：“痛快呀！痛快！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饮酒了！想我郑泰刚强一生，为的便是中兴汉室，还于旧都，谁知命运多舛，偏偏遇上了吕奉先！有此人在，便似一座大山横亘于前，无法逾越。”
“公业兄，莫要灰心丧气，今日我三人定下大计，定能一举剪除吕布，中兴汉室，还于旧都！来来来，待我为你舞剑助兴！”许攸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宝剑，舞将起来。“汉室衰颓兮，江山离乱，百姓流离兮，濒死首丘，痛定思痛兮，痛何如哉？重整山河兮，还看今朝！”“好一个重整山河兮，还看今朝！我也吟诗一首，为二君助兴！”
三个人中，荀彧的酒喝得最少，可是赵酒性烈，他也有些微醺了。“此言大善！名人雅士，纵酒狂欢，岂能无诗？文若兄且吟诗，我二人为文若兄伴舞！”郑泰用手指着荀彧，朗声大笑道。“我??????许攸，来为文若兄伴??????伴舞！”许攸也大着舌头舞起来了。
荀彧伸手从胡姬的身上取过一面小鼓，以掌做槌，边槌边舞，做歌道：“三十年来家国兮，纷乱流离。八千里路烽烟兮，满目强敌。舞剑纵酒狂歌兮，再朝天子！”三个人踉踉跄跄，且歌且舞，且饮且吟，各自怀着不同心思，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轰然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