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４４章：下曲阳（二）
董卓一马当先，身后是七千精骑，个个狂呼乱叫，策马向正南方的黄巾迎头杀来。这七千精骑，绝大多数都是异族人或者异族化了的汉人，长期在边塞生活，以杀戮为业。在下曲阳汉军大寨中闷了二十几天，早就心浮气躁了，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战场之上。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是大喜过望，一个个狂性大发，喜出望外。
三万汉军由董旻、董璜和牛辅率领，排着整齐的步伐跟在七千精骑的后面。这三万汉军步卒都是卢植卢子干麾下的老卒，和黄巾接过十几仗，对黄巾的那些套路熟悉无比，此次上阵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发泄。更兼士气大振，更是一往无前。
看见汉军精骑冲阵，正南方的黄巾大阵中金鼓齐鸣，数万黄巾刹那间停止了前进。随着飞舞的旌旗和头领们的喊喝，黄巾步阵开始收缩，形成一个个密集的方阵。前面两个万人队，后面三个万人队，深度竟然达到了一百层之多！
黄巾步阵像一支离弦之箭，快步向汉军扑来。最前面的是刀盾手，他们手中的盾牌大多数是缴获的或者来自于官府的武库，还有少部分是自己制作的。五花八门，各种样式的都有，无论如何，毕竟算是盾牌了。唯一值得炫耀的是，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锋利的环首刀。
刀盾手的后面是长矛手，确切地说，是长枪手，比起狭长的矛尖来，紧凑的枪尖更节省铁的用量。长矛手们无盔无甲，脚上还穿着草鞋，手上攥着各式各样的长矛或者长枪，聚精会神地盯着急驰而来的汉军骑兵。
黄巾大阵中最奢侈的要算是弓弩手了，弓弩手的数目至少有一万，他们排列在刀牌手的前面。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筐，筐里有五十支箭矢，每个人脚上都有一双合适的鞋子，手里拿着长弓或者弩，这是广宗黄巾的特色之一，重视弓弩。
一杆张字大旗缓缓而来，终于在黄巾后阵停住了。这杆大旗有一丈二尺长，青色旗面，斗大的张字是黑色的，这是人公将军张梁的将旗。大贤良师张角的旗帜是金色的，地公将军张宝的旗帜是红色的。
张宝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头发披散，只在额间用一条黄巾勒住。他腰挎宝剑，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西凉马，满脸肃穆地立在大旗之下。这是他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斗，多少有些紧张。但是，看到汉军只有区区数万之后，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长吸一口气，看向四周，左右两翼的六万黄巾步卒也已经收缩队形，向汉军碾压过去。对面仅有数千汉军骑兵和三四万步卒，自己麾下有十一万黄巾步卒和七千骑兵，再加上二兄张宝的十几万黄巾，如果不出意外，两个时辰就能结束战斗。
董卓的七千精骑在运动中调整着阵形，离黄巾大阵还有四五百步的时候，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楔形攻击阵型，董卓的位置正好处在巨大楔形的中心。“汉军威武！此战必胜！”董卓拔出宝剑大喊着激励着士卒，同时纵马如飞，向前疾驰。
“汉军威武！”“此战必胜！”七千精骑大吼着发起了决死冲锋！离黄巾大阵只有四百步了，盾牌上面黄巾步卒冒着热汗的脸庞已经历历在目，盾牌左右露在外面的枪尖矛尖闪烁着刺人的寒光！汉骑们俯下身子，环首刀握在右手，刀刃朝外刀背向里，这是为了便于在高速奔驰中划过黄巾步卒的颈项之间。
“弓弩手！射击！”随着黄巾首领悠长的喊声，阵前的弓弩手们四十五度角仰天发射，乌黑的箭云向汉军骑兵射来。七千精骑中顿时响起一片闷哼，顿时有数百人落马，狂奔的战马并没有察觉主人已经落马，仍然向前启齿疾驰。
落地的汉骑蜷缩着身体，用力保护着要害部位，只要撑过几个刹那，就有活下来的希望，否则就会被马蹄踏做肉酱。“冲过去！”“不要理睬！”董卓挥舞着宝剑，一边拔打着飞来的箭矢，一边大声喊着。左右的骑兵都是百战老卒，不须发话，一边控制着战马，一边拨打箭矢，可是，冲锋依然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已经是沧海桑田！轰！汉军骑兵终于突进了黄巾的步阵！在最后一刻，这些骑兵们猛地一提马缰，双膝紧紧一夹马腹，战马猛地一跃，飞过黄巾步卒的枪林，直接跃入黄巾大阵之中！
黄巾大阵中立刻混乱起来，被高速奔驰的战马撞倒在地的黄巾步卒们发出刺耳的惨叫，仰天倒下。汉军骑兵手中的环首刀划过黄巾步卒的颈项之间，一蓬蓬鲜血飞溅。周围的黄巾步卒们咬牙切齿，挥舞着环首刀、长枪甚至锄头、木棍向汉军骑兵们招呼。
刹那间，惨叫声、马嘶声、人的躯体倒地的声音，兵器的撞击声响成一片。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四处喷溅的鲜血，天空中乌云一般的箭矢组成了一幅凄惨至极的画面。汉军骑兵操纵着战马不断加速，试图冲出密集的黄巾步卒大阵。
可是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四周招呼过来的兵器、锄头、木棍也也越来越多，在突破了二十几层黄巾步卒的防御之后，战马终于停了下来。大部分被四处戳来的武器击毙，小部分停止了前进，马上的汉军骑兵挥舞着环首刀几里抵挡着四处戳来的兵器，可是完全无效，一个个被拉下马来，被戳死、砍死、打死、踩死、甚至被闷死！
看到汉军骑兵的前锋终于被阻挡住了，几百个最先突入黄巾大阵的骑兵陷入重围，张梁的脸上露出了意思笑意。“传令！封闭前阵！消灭阵中的汉骑，抢救伤号。”“诺！”左右应声去了，通过金鼓旗帜把人公将军的命令传达出去。
此时，董卓已经挥动宝剑砍翻了四五个黄巾步卒，抬眼一看，战士已经陷入了胶着，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对骑兵最不利的局面。“随我来！从侧面杀出去！”他大喊一声，策马向东南角奔去。此时此刻，若是他不能身先士卒，这七千汉骑就会葬身在此！
数百亲兵紧随其后，在黄巾步阵的边缘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七千精骑都是百战老卒，一看就明白了，黄巾大阵的中央兵力最多无法突破，黄巾两翼的兵力较少，容易突破。即便每次削掉黄巾大阵的一个角儿，也是值得的！
带队的军官一阵呼喝：“随我来！向西南角突围！”“跟我走！东南角！”剩余的汉骑一阵风般从黄巾大阵的两翼掠过，切下了两个尖角。汉军骑兵的前锋已经凿穿敌阵，后面的骑兵仍然在狂奔而来。
董卓放慢马速，缓缓地勒住战马，耳边呼啸的风声已经远去，背后喊杀声惊天动地，他，已然第一个凿穿敌阵！董卓立马在高处观望，自己的七千精骑足足折损了一千多，黄巾步阵中还隐约有厮杀声传来，但是谁都明白，那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唉！”董卓长叹一声，以前总觉得并州突骑浪得虚名，可是人家和黄巾接了十几仗，伤亡才有数百。自己这七千精骑，只是冲阵一次，便折损了一千多！人比人气死人呀！黄巾正面如此厚重，那就在侧面和背后想办法吧。
“传令！以千骑为一队，对黄巾后背和侧翼展开袭扰，用弓矢迟滞黄巾进攻！”万般无奈之下，董卓只好走回了老路，按照异族骑兵的方式展开战斗，没想到却歪打正着了。这些骑兵本来就是异族骑兵，游击骚扰、弓箭御敌那是看家的本事，加上战马飘忽迅捷，只有他屈服黄巾的份儿，黄巾步卒却拿他们无可奈何。一时间，两军斗了个旗鼓相当。
“骑兵，尤其是轻骑兵，不是你这样用的！”董中郎带着七千精骑冲阵的一幕，看得阿黛尔公主摇头不已。轻骑兵最大的优势是速度，失去了速度或者是陷入重围之中，骑兵就会沦为任凭步兵宰割的羔羊！
阿黛尔是聪明人，知道并州突骑抢了汉军骑兵的风头，所以一向谨言慎行。此次董卓率军冲锋，隐隐已经有了和并州突骑比试一番的意思。可是鄙视归鄙视，你总不能从敌军最密的地方冲阵吧。
即便是并州重骑兵虎豹骑，也须得陷阵营和步卒挡住敌军的前几波进攻，敌军士气大衰之时，才会发起决死突击。像董中郎这般，直冲敌军大阵中央，在并州军中是决计不会发生的。正确的做法是，先多次冲击敌军侧翼，然后换马冲击敌军中军。
在付出了血的教训之后，董中郎终于明白了，采取了此时此刻最适宜的打法，以弓矢游击战术骚扰敌军！看到这里，阿黛尔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决战要在汉军步卒和黄巾步卒之间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