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涟漪微微一笑,“是幸运罢了,皇上与太后娘娘都身在宫中接触不到民间乡土民情,民女就讲了一些为他们解闷。”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珍妃的明眸微微闪烁了下,“听闻皇上要为苏姑娘与云将军赐婚?云将军少年俊才、前途无量,苏姑娘的将来,也定然锦绣荣华。”
  涟漪道,“娘娘谬赞了,再好的锦绣荣华,能比得上宫中吗?娘娘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才是。”
  珍妃闻此,嘲讽一笑,在小花园中站定了脚步,面容换了一丝凄切,“苏姑娘,我的处境,刚刚你也是亲眼见到,到底是天上人间还是人间炼狱,只有我自己知晓。在民间,只要有力气肯干便能吃饱了肚子,但在宫中可不是如此。如今我空有名头,既没帝宠又没薪俸,就如同兽在锅中,等死罢了。”
  “娘娘容貌清丽又善解人意,为何不去争帝宠?”苏涟漪的意思是,当初你怎么勾引了皇上,如今就怎么争宠。
  珍妃苦笑,“苏姑娘你定然被丽妃误导,皇上并非宠幸我,将我封妃只是随性而已。”说着,便将那天皇上被太后逼着挑选女子的一幕为涟漪讲了,阴差阳错,她成了妃。
  涟漪惊讶,原本以为这珍妃爬上了龙床,原来……
  “皇上虽年轻,但对……那种事不是很热衷,别的娘娘我不知,但从前伺候皇后我是知的,”说着,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有时皇上即便是与皇后同床,也仅仅是入睡,什么都不做,所以这争宠,难度也很有难度。”
  苏涟漪惊讶,守着这么多环肥燕瘦的美女却不做那种事,真不知这皇上想什么呢。
  “珍妃娘娘,我这里暂,我这里暂时有一些银子,你先拿着应应急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和一只精致的钱袋,银票,有一千余两,银子也有百余两,塞入珍妃手中。
  珍妃愣住,手摸到这银子,很烫手,不知是拿还是不拿。拿吧,平白拿人钱财不好;但若是不拿,她现在确实急切需要银子,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最后一咬牙,心一横,拿了这银子。“苏姑娘,您说吧,需要我珍秀做什么。”语调哪还有之前那般谦和,换成了一种就义一般的刚强。
  涟漪微微一笑,“珍妃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您以为我送银子是为了让您帮我办事?虽然人与人的交往确实是利益的交换,但也不能如此赤裸裸啊。”用她,一定会用,只不过不是现在。
  珍妃正将那银票和银子揣入怀中,手一僵,面上是迷茫,“我不懂,那你是不求回报的帮我?”
  涟漪微微一笑,不求回报掏银子?她可不是活菩萨,别看她貌似有钱,其实银子很缺,“娘娘,您觉得,今日柔妃与丽妃是在说您?为何我却觉得在指桑骂槐地说我。”
  珍妃略略想了一下,“丽妃那人头脑简单嘴皮恶毒,确确实实在骂我,但柔妃……”她顿了一下,“柔妃平日里八面玲珑,鲜少与人针锋相对,今日我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如今想来,柔妃确实是在针对苏姑娘。”
  苏涟漪不解,“我与柔妃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针对我?”
  珍妃答,“因为云将军之事吧。”
  “飞峋?这关飞峋什么事?”涟漪有一些迷糊。
  “那柔妃刘穆柔的父亲是当今户部尚书,与其妹刘穆灵两人在京中很有名气,姐姐入了宫,而妹妹自然是挑选金龟婿,户部刘尚书便将主意打在了云飞峋将军的身上,所以才有今日柔妃的指桑骂槐。”珍妃道。
  苏涟漪一听,大吃一惊,“还有此事?但这事,你是如何知晓?”云飞峋才刚回京城没多久,这事是如何传开?
  珍妃答,“这后宫消息传得是很快的,听闻当日在朝堂之上,云将军便请求皇上赐婚,皇上是同意,但云元帅却不肯,才有了后来的晚宴二次请求赐婚。云将军为了你,差点与元帅闹僵,也差点大闹朝堂,被后宫传为美谈,都说云将军年纪虽小,却是情种。”
  这些事,云飞峋自然从未与苏涟漪详谈过,只在一次争吵中脱口过一次,苏涟漪立刻想起,心中一片暖意,对他的思念更是多了。
  情种,云飞峋那木讷的样子也是情种?苏涟漪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同时也想到了那猫头鹰。
  “云元帅为了能让云将军死心,便与户部刘大人在晚宴上提起过亲事,晚宴人多,自然有人也顺便听到,而后宫嫔妃们都是出身官家,自然也能听闻,于是便这么传开了。”珍妃继续道。
  苏涟漪从幸福转为愤怒,心中无名之火狠狠燃烧,难怪这些人一口一个“出身低贱”,一口一个“麻雀变凤凰”,原来有人打了飞峋的主意。
  那什么云元帅、云夫人从头就瞧不起她,好,你们越是瞧不起,她就越要战胜他们、征服他们、践踏他们!今日自己被践踏的尊严,明日便要之百倍偿还!
  从前她还抱着一种随缘的心态,还曾和初萤说,没了男人照样活。今日她改变主意了,这云家,她入定了!这云飞峋,她嫁定了!此外,她也决不允许飞峋身边有其他女子!
  现在在回想起柔妃那嘴脸,苏涟漪就恨的牙痒痒,那柔妃早已将飞峋当成他们刘家的女婿了吧,认为她苏涟漪冒出来是抢他们的金龟婿,真是可笑!第三者插足的明明是刘家才是!
  珍妃看着面前这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垂目颔首,如若在欣赏身畔一朵娇花,十分平静,让人无法猜测其正想着什么,心中不由得猜想,这苏姑娘会不会……知难而退?
  “谢谢珍妃娘娘告知我这一切,若您不嫌弃,我们便交个朋友如何?”过了许久,苏涟漪终于说话,语调还是那般恬淡,外人根本无法猜想其刚刚已心中大骂云、刘两家三百回合。
  珍妃赶忙道,“怎么会嫌弃,苏姑娘对我有救难之恩,是我的恩人才是。”
  涟漪勾起唇角,却不适笑,遥遥看着金阙宫的方向,“别说什么恩人,我们是朋友,更是战友,那些人不是说我们出身低贱吗?不是说我们麻雀要变凤凰吗?那我们就变一个给她们瞧瞧,凤凰就算了,要变就变苍鹰,啄瞎她们的狗眼!”
  珍妃深深审视了苏涟漪一眼,低头看向一旁的娇花,面容多了一丝阴戾,“苏姑娘说的对,要变就变苍鹰,她们的狗眼留着也是看人低,干脆就让它瞎了吧。”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珍妃,我果然没看错,你可不是那般简单之人。”
  珍妃一惊,赶忙调整表情,“苏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刚刚……刚刚我失言了,我……”
  涟漪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一双明眸睿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名姿容绝佳的甜美女子。“不用怕,我不会害你,我可不想找个弱女子当盟友,你越是强,敌人便越弱,你若是弱,敌人便会将你粉身碎骨。”
  气氛很诡异,好在周围无人。
  一般女子之间的交往,最多的是揽臂拉手,鲜少有这种拍肩的姿势,这是男子们交往才有的。但珍秀的肩头放了苏涟漪的手,竟漪的手,竟感觉到那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纤长白皙的手中汩汩而出,流入她的体内。
  珍秀做梦都没想到,前几日只在传闻中才出现勾引云将军、皇上和蒙骗金玉公主、太后的苏涟漪竟成了她的盟友,更没想过两人往后的交往竟延续了一生,成为挚友。
  苏涟漪的出现,改变了珍秀一生,这是后话。
  有两名宫女迈着急急小步到处走着,寻着,突然有一人看见小花园中那抹比常人要高挑的身影,欢快地叫起来,“太好了,苏姑娘在那里。”
  两人欣喜若狂,赶忙小跑着到了花园,果然事苏涟漪苏姑娘,却见她身边还有一名女子,这不是前一阵子皇上封得珍妃吗?
  赶忙见礼,“珍妃娘娘吉祥,苏姑娘吉祥。”
  珍妃免其礼以后,两名宫女赶忙道,“苏姑娘,奴婢是慈宁宫的宫女,公主殿下陪太后娘娘赏花归来见不到姑娘,便派了我们去金阙宫,刚刚归来。”
  “辛苦两位了,刚刚在金阙宫遇到珍妃娘娘,便陪娘娘走了一走。”涟漪微笑,回过头来对珍妃道,“珍妃娘娘,那民女便告辞了。”
  珍妃端着架子,点了点头,目送着苏涟漪与慈宁宫的两名宫女离去,怀中温暖一片,因这银票。
  这银票也许对于其他妃子来说不多,但对她却是真真的救苦救难,宫中无钱寸步难行,多亏遇见了苏涟漪。
  “我们也回吧。”寻了自己的小宫女,珍妃便回了自己的珍明宫去。
  ……
  慈宁宫,苏涟漪回来时,太后已经午睡。
  涟漪顾不得用午膳,急忙将初萤拉到了房内,“我们得离开了。”
  初萤神色担忧,“是你身子不好吗?我早就说了,别管我母后,我们请辞离开就是,但你就是怕让母后扫兴。”
  涟漪苦笑,清了清嘶哑的嗓子。“若是单纯身体不舒适,我还是不会走,但这宫中实在复杂,这些女人日日捕风捉影,我还是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吧。”加之,她有一些事需要做。
  “好,那我们就等母后醒来,与她老人家告辞就走。”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初萤,方便找御医吗?”
  初萤一惊,“那么严重?”涟漪医术高明,一般病症都自己医治,根本用不着找其他大夫。
  涟漪笑了,“不严重,只不过需要一份权威来挡一些东西。”
  初萤多少能猜出一些,当即便取了腰牌,让太监宣了御医来,御医为其细细诊治,说是口舌劳累、急火攻心,以至失声,开了几位润喉去火的药便离去。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还未醒来,这药刚刚煎好,涟漪正喝着药,就见御书房又有太监来宣苏涟漪。
  初萤连门都没让御书房的太监进,直接说苏涟漪身子不好,御医为其开药休息了,就不去御书房了,有什么责任她金玉公主来担。
  太监无奈,便回去复命。
  夏胤修听闻苏涟漪病了,心中很是担忧,想着晚上去为母后请安,顺便去瞧瞧苏涟漪。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晚间去,他扑了个空,苏涟漪已经离开了,前者倍感失落扫兴。
  ……
  公主府。
  苏涟漪刚回公主府就听说云将军日日都来,三个夜晚,两个晚上等到大半夜,有一个晚上直接等了整整一夜,涟漪惊讶担心,不顾病情便让初萤打发人去找他,初萤嘲笑她心急,虽此时皇上并未正式为其封官位,但白日里也应是找不到人的。
  涟漪无奈,便喝了药,睡下了。
  其实初萤是故意的,若是那云飞峋来了,涟漪岂不是又要说话?都快咳出血了,就尽量避免其开口说话了。
  苏涟漪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酉时。
  ……
  这几日,皇上未为云飞峋正式封官,于是飞峋便继续在从前的兵营之中。兵营在京郊,属御林军支系,直接听命于皇上。
  整支军队可谓是精兵良将,无论从兵器配备到兵士素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日日训练,一刻不容松懈。
  白日里,云飞峋便操练并将,夜晚,便带着随从两人两骑入到城内公主府,寻苏涟漪、等苏涟漪。
  三日,扑了三个空,这一日,赵青也没抱什么希望,以为还像前三日一般,不见公主与那苏小姐的身影,当然,他也做好了准备,将军又是一等等到半夜。
  他没有心爱的女子,也不懂什么爱情,实在不理解为何明知道女子不在府中,将军还在外苦等。心中也是有一些气的,那苏小姐真是有架子,离开就离开呗,连个音讯都不留。
  别人家的女子都温柔似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苏小姐日日和公主在一起,还真染了公主的娇贵。以将军的条件,只要他开口,多少名门闺秀不会心动?怎么就日日苦等这一十足娇贵,端着架子的苏涟漪?
  当然,赵青只是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云飞峋每一日无论操练兵士有多累,都会沐浴换上新衣,而后策马而来,等着心爱女子。
  这一日,他虽有种预感涟漪还是不在,却还是来了,拍门,等待公主府那无奈的门丁探出头来说——将军啊,真不巧,公主与苏小姐还未归来。
  刚拍了那么几下,云飞峋便忍不住叹息,涟漪,你此时此刻,在忙什么。
  门开了,但门开了,但却没有门丁探出头来。
  飞峋先是一愣,双眼大睁,只见那硕大的府门开,门缝中有一丽人,身着水蓝色云霞锦缎多褶裙,银色束腰高耸,将其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显颀长。
  乌丝被挽成了元宝髻,左右对称插着金玉发簪,那发簪尾部镶嵌着水蓝色宝石,正与这水蓝色衣裙呼应,虽是夜晚,却给人无比的阳光清爽。
  此时这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恬淡佳人不是苏涟漪又是谁?她终于回来了!
  云飞峋激动,“涟……”
  那个“漪”字还未说出来,领口衣物便被门人一把拽了住,一时不查,就这么被活生生拽入门口,大门关紧。
  一旁的赵青下了一跳,“将军!”便冲过去砸门。
  门再一次开启时,已换成了平日里那门丁,“什么人这么放肆,公主府岂是你能肇事惹乱的?”
  赵青大惊,“飞峋将军呢?你们这帮人将飞峋将军带哪去了?”
  门丁这才认出,原来这人是平日里追随云将军的随从,“哦,这样啊,刚刚将军被苏小姐请了进去,你在门外等着吧。”说着,又将那大门关上了。
  ……
  苏涟漪再见云飞峋也是十分高兴,因为不方便说话,便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入了公主府的书房。
  “涟漪,你这几日好吗?”飞峋捏住她的手。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小别胜新婚,这三日的分别,她何尝不是夜夜思念?
  “你怎么不说话?”飞峋疑问。
  涟漪将手费力从他手中抽出,展平了纸,研了磨,快速写下——这几日用嗓过度,此时失声,抱歉。
  “和我还用道什么歉,仅仅是用嗓过度?会不会是有其他病?找大夫看过了吗?”飞峋连忙问。
  涟漪在纸上写——找御医看过了,真的只是用嗓过度,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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