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暴殄天物啊

  晚上,俩小子在他们的屋里写作业,这边屋里,赵疏花在灯下纳鞋底,绳子在她那双有力的手里被拉的“呲呲”响。
  丁同贵忽然开口了:“咱去接老太太回王祥寨吧。”
  疏花猛地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他。
  他不看她,继续说:“她老了,还能活几年,就叫她顺顺当当的回家,顺顺当当的老了吧。”
  疏花哑声问:“你同意……”
  丁同贵点头。
  疏花难受的提醒他:“姓可不能改来改去,你要是改了魏姓,就是等于顶替我那个死鬼活着了……”
  他仍低着头说:“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知足了。”
  疏花手里的鞋底子啪一下子掉地上了,她厉声道:“不行,我不会答应的,大男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不能叫你受这个屈辱。她都把咱们撵出王祥寨了,咱们跟她也没关系了,她爱死哪死哪。”
  “疏花——”同贵抬起头痛苦的叫。
  “我不能叫你落个为了个野男人跟婆婆决裂,令孩子都无家可归了的臭名。并且你小姑子说的也对,我一个外地人,在王祥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如果改了姓认了魏家的亲,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王祥寨过日了——”
  “咱们在这过的也挺好啊,孩子不也没闹着回去吗——”疏花口气很大,胆明显的底气不足。
  因为她亲眼看见了,每次周末,看着人家成群结队的回家,俩儿子眼里都带着羡慕。每次等同学们都走光了,偌大的学校顿时空空荡荡就剩他们一家,他俩都落落寡欢的。
  “疏花,别自己骗自己了,我看出来了,孩子们都想回家。想想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有家不能回的,我心里跟油煎似的……”丁同贵捂住了头。
  疏花重重的垂下了头。她轻轻的说:“没事的,等老婆子没了咱照样可以回去,土埂叔跟我说了,我有儿有女的,王祥寨的土地和院子哪会落到别人手上。”
  丁同贵摇摇头说:“那样不好,村人会笑话我们的。不如趁老太太活着,咱回家好好孝敬她,给他养老送终,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在王祥寨呆下去,你跟孩子才不会被人嘲笑。”
  疏花知道这男人始终都是为她着想,不论自己心里多委屈……她就安慰他说:“同贵,放心吧,王祥寨人还是好人多,他们不会欺负你不会笑话我娘几个的。”
  丁同贵发急的叫:“疏花,别骗自己了。你不是不知道,自从你招了我后,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叫过你?谁拿正眼瞧过我?虽说有几个好心人也帮着你说话,但是寡不敌众啊,慢慢的村里人都会随着大家的眼光来看咱。这样一来,咱就被孤立起来了,咱在村里就像庄稼地里的一棵野麻棵子,谁看了都想动手把你薅了去……以后孩子都被人家嘲笑的……”
  疏花的头低下了,她那颗高傲的心到底抵不过世俗的眼光,只是她硬撑着罢了,这时被同贵无情的“剖析”了,她再强硬不起来了。
  “但是你就真愿意改姓?”她觉得丁同贵为她付出的太多了,她此刻替他觉得不值得,也许自己真的不值得。
  她抽泣起来。
  丁同贵用眼光看着她抚慰着她说:“疏花,你不要胡思乱想,什么名呀姓的都是虚无的、狗屁不是的玩意。
  咱得知足,咱们这一辈子还能走到一起我连想都没敢想,可是老天爷就叫咱们过到一块儿了,而且咱都还耳不聋眼不花腿不瘸牙不掉,咱不觉得咱在命运上赚得太多了吗。”
  疏花不哭了,仰起头看着宿舍里白白的墙壁,眼睛里露出对他话的赞许和幸福光辉。
  丁同贵低低的说:“咱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活了这几十年了,对人生不说看透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了,这老天爷可是公平的,他不会叫一个人老赚,也不会叫一个人老赔,你会看着给你加给你加该给你减给你减,咱该享受的享受了,该拿的拿了,该付出的也得付出,该丢掉的也得丢掉,你不能跟上天抠,你抠他也抠,到时候损失的还是咱自己,有谁能跟老天爷打过胜仗呢……”
  “可是,我还是不允许你改姓?”疏花还是不能同意。
  她觉得一个男人改了姓会被人嘲笑、鄙视的,他就是“苟且偷生”、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了。她不能接受她的男人屈就于这个,尽管这都是为了她和她的孩子……
  “我不同意。”她一抹眼泪坚决的说。
  他笑笑说:“疏花,你这个认死理咋就不会改啊,这事你要说是事儿也是事儿,你要说不是事儿也不是事儿,她不就是叫我在他们魏家的人跟前认认人嘛,给她个脸儿就是了,我丁同贵只有在王祥寨是魏同贵,出了王祥寨永远都是丁同贵,你有啥不同意的呀?”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
  赵疏花的眼泪像雨一样哗哗的往下流,她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的男人是丁同贵,那个我从十几岁就想嫁的丁同贵。”
  这天下午放了学,林盈盈非让魏思峰再陪她去吃米线,并且夸张的又在他面前描述了那家米线如何如何好吃。
  真把魏思峰的口水给描述出来了。他笑着揉揉她的头说:“小馋鬼,那好吧,我就替孩子们尝尝去,好吃都这个周末带全家去吃。”
  然后他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了。
  俩人开车到了那家米线馆,发现米线馆门口依然很冷清。
  林盈盈就替他们抱屈的说:“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好吃的米线没人来吃。”
  魏思峰随口说:“是主人不会选地方,咱这穷乡僻壤的,吃饱饭才几年呀,谁会吃这些洋玩意。”
  对呀,米线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还是“洋玩意”。
  林盈盈拉着魏思峰掀开帘子进了米线馆,蓦地看见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跟老板娘坐在一张桌子上。
  她们看见来人好像惊了一下,随即就起身走进后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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